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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子坐在讲堂上批阅文章,学生们便在下面自行复习。 课室里生有炉子,柴碳由学生们自备, 今天这个学生带,明日那个学生带,大家轮流着来。 奈何天气实在是冷, 前几日落了一场大雪, 外面冰雪覆盖, 檐下冰凌坠了老长。 炉子靠近郑夫子,课室宽大, 后面的学生根本感觉不到温度,写字的时候手打着抖, 笔都握不稳。 一整天下来, 手脚冰冷,苦不堪言。 蒙真坐在最后一排写文章, 尽管身上穿的厚实,露在外面的手却还是冰冷。 他忍不住想,好歹他上辈子也是个道行高深的老祖, 这一世怎么就一点修为也没了,哪怕留有一丝丝真气,够他保个暖也行啊。 很快砚台里的墨水凝住了,蒙真放下笔, 双手来回搓了搓, 方才有了些知觉。 这时坐在讲堂上的郑夫子开口说:“县试考期出来了, 在二月初三,参加此次考试的考生提前着手准备,这个月的二十四、二十五日去县衙礼房报名。” 在座者皆放下手中书笔,静静听着郑夫子所说。 “我在这里再说一遍参加县试所要准备的东西:亲供,互结,以及具结。这三样东西想必大家都知晓。” 底下学生齐齐答:“知晓。” “既然知晓,我也就不多说了。”郑夫子道,“你们私下里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互结。至于廪保,老师这里有几个廪生,你们若需要,到老师这里说一声,报名那天与其一道过去让人给你们做保,你们只需将保费给人便可。保费老师也给你们问过了,每人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有学生咋舌,“这也太高了吧。” 立马有别的学生反驳:“二两已经算不错了,我去年的时候是三两,有的廪生没人性,要你五两都是可能。” 这学生所言不差,每年县试时候,参加县试的考生都要找廪生做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cao践业。 此为廪保,也叫具结。 好多廪生正是看中考生非他们不可这一点,坐地起价,乱要保费,有的甚至狮子大开口,五两都不一定能行。 蒙真曾参加过一次县试,找的那个廪生就是要了他五两银子,当时他没在意,如今听了在座学生的话,不免唏嘘,这廪生赚钱倒是容易。 上辈子他没为银钱犯过愁,这一世所投又是殷实人家,银子的事自也不用他cao心。 不过他却有耳闻,这世上多的是穷苦人家,有些家里一年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几个钱,倘若再供一个读书人,真就是雪上加霜,举步维艰。 而据他所了解,他们书院大部分学生家里条件尚可,虽也有家贫学生,但是很少。 可见穷苦人家的孩子上学还是很不容易的。 郑夫子依旧在讲堂上稀稀落落说着,事关考试事宜,蒙真听得仔细。 课堂结束后,教室里乱哄哄的,参加此次县试的学生纷纷找与自己互结之人。 互结,即五童互结,考生与同考的五人连名,填写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因此互结的五人要知根知底,这样大家考试的时候才能安心。 学里一共三十来个学生,参加此次县试的有十几人。 这十几人很快就五个五个结了两组,剩下一组差了两人,其中一人说:“我表兄今年也要县试,回去我跟他说一声,让他与我们互结一起。” 立马有人接道:“如此再好不过,可还差一人,哪里找去?” 许嘉兴正好在这一组,闻言朝教室后面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个蒙真好像还没有与人互结,我们不妨找他一起。” “他?”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齐齐朝蒙真看过去,正好蒙真也看向他们这里,三人视线在半空中交织了一会儿,很快又收了回来。 许嘉兴见这二人脸色半沉,便知他们多有不愿,可是他们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于是便劝说:“找自己熟识的同窗总好过不认识的人强,不是吗。” 二人对视一眼,顿了一顿,说:“那你过去说一声。” 蒙真来书院也有大半年了,从最初大家对他的不待见到后来偏见渐小,相处的久了,大家发现他除了年龄偏老外,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坏毛病。 每日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上课认真听讲,下了课伏在案桌上仔细书写夫子留下的课业。 有的题目不会了,还会向比他年轻好多岁的同窗请教,态度良好,和蔼可亲,叫大家一时忘记了他身上的某些流言。 有些学生甚至还会与他主动攀谈几句,可这也仅限于表面交流,与他深交的却没几个。 这两个找人结保的同窗与他交流就不深,这会儿许嘉兴却说要与他结保,二人心里或多或少不太情愿。 可他们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人选,只好同意了许嘉兴的要求。 蒙真看着许嘉兴走过来,心里已猜了个大概,下一刻便听人说:“蒙伯伯与人结保没有,若是没有,可否与我们一起?” 他原先是喊蒙爷爷的,可邓博文喊蒙伯伯,这样一来他就被邓博文压了一辈,心里不得劲儿,遂也跟着喊蒙伯伯了。 可这声蒙伯伯到底是叫的不大自在,因为蒙真看着与他爷爷年龄相仿,怎么看都不是伯伯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