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页
清宴看着明微的背影,昏暗天光里,眸中蕴着的情绪如夜色般晦暗不明。 清宴没有急着去何处,也没有回到芥子中,只是沿着湖岸走着。 此时诸事暂歇,万籁俱寂,心里压下的思绪又无可避免地浮现出来…… 他已然三天未曾好好与夏歧相处过,每回都只有匆匆一面。 在两人最亲密时被迫冷却,他尤为不适。 只是随着思念而生的,还有那天出现在识海中的画面,纵使又被他揉碎压回识海深处,也不曾忘记分毫。 下一息,他忽然听到一道熟悉万分的声音,心脏随之一悸,神识早已下意识循着想念无比的声音而去。 隔壁院落中,夏歧卷着裤腿和袖子坐在石桌边,手中置于耳侧的扇子快扇成残影,鬓发乱飞,正蹙眉盯着在稿纸上落笔的秋颂。 夏歧不满喃喃:“……不是,秋大夫,你这本送我的话本,到底是补偿还是报复,清掌门道侣的名字换成我以后,这故事怎么就少了这么多风月情节?快添上……别让故事中的两人离开这张床……” 清宴:“……” 他驻足垂眸,在一院之隔听了许久夏歧与人闲聊。 夜色静谧中,眉宇稍松。 那件事就算在夏歧心里揭了过去,也是因为夏歧爱他,不代表可以将它永远抹除,不用他去面对这个错误。 但再次提起,难免会令夏歧伤心。 他清楚不该像如今这般避着夏歧,只是近来记忆归位,心绪浮动,神魂不稳,他伤害过所爱之人一次,便会担忧再次失控。 就算只有丝毫端倪,也令他无法忽视。 不过这般冷落夏歧,非他所愿,等稍稳神魂,他便去向自己的道侣取得原谅。 * 夏歧高挑眉梢,又看了一眼脑门冒汗的秋颂,对方在他的目光下明显一哆嗦,万分委屈地把头伏得更低。 他眼见秋颂笔下呈现潦草的一行字—— “夏歧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垂怜,他跺脚嗔怒,娇弱倒入清宴怀中……” 夏歧拇指推开剑锋几寸。 秋颂被冷光逼得汗毛一竖,快哭了,忙换了张稿纸重写。 他发誓,若是能回到傍晚,定会去抽醒兴冲冲的自己,阻止凑去夏歧面前问那助兴丹药的效果。 哪会知道对方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眸中凶光似要将他打一顿。 难道是尾巴猫耳正合了清掌门的意,夏歧被折腾惨了? 他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能讨饶说送夏歧一本定制话本,讨好地打算来一个惊险跌宕,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谁知这霄山门主泼皮无赖,难以讨好,要求怪多,完全不想看什么惊险的冒险,只想看令床榻跌宕的情节…… 这便不好写了,以往的故事可以天马行空,如今要把清掌门真正的道侣写进去,要是写出的还没有两人万分之一火热,那可不得罪人吗? 秋颂内心愤怒又委屈,手中颤颤巍巍。 夏歧与路过的傅晚站在院中,商量明日离开结界,接应归来弟子的事宜。 魔藤不难对付,人手不用太多,傅晚便留驻驻地,他只需带足苍澂准备的驱逐魔种符纸便可。 傅晚走后,他再回首,见秋颂正写得抓耳挠腮,差点笑出声,却又险先绷住了。 他好整以暇坐回凳子,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一敲杯壁,茶水又腾起热气,貌状不经意地问道:“秋大夫多才多艺,家里人看过这些著作吗?” 秋颂写得头昏脑涨,又被夸得飘然,随口焉焉答道:“嗐,家中隐居避世,老头子古板得很,哪会去翻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杯沿后的唇微微一弯,夏歧侧头望着这位涉世未深,心直口快的年轻人:“如今魔患蔓延,危机四伏,秋大夫为何不好好待在家中?” 秋颂叹气:“家里闷得慌,何况正是魔患当前,自古家训告诫,不可避开人间苦难……”他话语倏然一顿,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抬头望向夏歧,只见对方正悠悠喝着茶,像是随口一问,又随便一听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开始真假掺杂地胡诌,圆上最初的离家理由,“哎,有魔患也要救治病人,还得出来收集药材。” 夏歧手指搭在膝上,轻轻敲击,淡声道:“原来如此。想必秋大夫一家皆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见不得病患受难。” 秋颂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偷偷看了夏歧一眼,隐约觉得对方察觉了什么,好像又没什么端倪,不由觉得家外的世间果然人心复杂。 夏歧想确定的答案八九不离十,便没有再为难秋颂。他拿起从秋颂那里借来的几本旧作,向秋颂辞别,踏着茫茫夜色离开了。 说起来,主角是清宴的这些话本中,也有一些风月事的香艳描写。 许是将自己代入清宴那名未曾出现名字的道侣身上,总是看得他面红耳赤。 但故事里的清宴……总是差了点什么,大概是无论何时,就算风月事上,清宴依然保持着从容和游刃有余。 不过自家道侣向来冷静自持,少有失控的时候,而且剑修大多清心少欲,清宴在这种事上克制律己……倒也合理。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太想念自家道侣了。 近来清宴十分繁忙,连匆匆一面的亲吻都只在唇上留下稀薄气息,不怎么深入缠绵,更显隔靴挠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