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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虽不在身侧,但随银铃震响,穿越千层人群,他仍可清晰辩得他声音响彻耳畔。甚如一声慰藉,那众人眼中深不可测穷凶恶极的大妖啊,却是他唯一安心的归属。 “向前迈。三十步开后,你面前便是益州主街,鬼煞遍地,要你自己察鬼气挥剑。是生在暗夜的人,你做得到的。” “你去哪儿!” “我去把陆吾引开。至少这业火,不能燃进益州城内。” 空中烟尘纠缠红光久久不散,冯汉广眼阴眸寒望向团烟。 昨夜子时过半,家家万籁俱寂唯术士还在街上游荡。小将军难以入睡时接了下人的传信,开门后见得老道士眸正神清,气度斐凡,严肃不苟。 “老夫清虚观观主顾远山,深夜冒犯打扰贵府,是有要事商议,还请……” “曾闻先父多次提及老先生匡扶万生,今日得见乃是蓬荜生辉,谈何冒犯,快快请进!” 顾远山并未多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术符交与小将军手中。 “老夫夜观天象见妖门异象,这术符是我闭关整年,以源供镇妖塔那颗上古石母裂半为料,浇注万妖咒为引,末期七七四十九天辟谷精纯之心练成,名唤‘蚀相’。若将其附于玄铁箭上与陆吾开明迎击,就算未伤其体肤,但与妖气正面交涉也会引爆成效,力虽不足诛天养大妖,却足够将其打出原形,妖力锐减,我们方才有与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可能!” 冯汉广攥紧术符,眼中冷火涌动,全逃不过这阅人无数的老祖师。 “素闻将军箭法高明无人能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亚于先冯将军英姿。贫道为炼此符且不论耗费无数心血,却是连视如己出的徒儿最后一行都未来得及送上。还请将军……” 务要一击必中。 黑烟滚滚炸得天地混沌,似有恍惚转瞬的死寂后—— 一声忿然虎啸横空大作,震得满城军民皆捂耳大惊,屋瓦掀飞,草木拔根,鬼煞齐鸣!声波吹散浓烟,自冯汉广一双凛然眼中映出抓烈爪直冲而来的大妖身影! 九条巨大虎尾如帐在空,面上诡异朱红腾纹带一双融金可憎地瞳孔,金丝玄衣带火灼痕迹夺命而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胆敢伤我!伤我!” 冯汉广却是未有半点动摇,眼中身形剧烈放大也无丝毫躲身的动作——是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逃避过。 他为保这一箭必中,将先射那一支只为诱饵,引陆吾至自己身前。即便冯汉广清楚陆吾不会死在这一箭下,清楚自己在这个距离下并无逃生机会。 竟还把嘴角微微一扬,是个胜者的扬长笑意。 从容不迫,一身的浩然正气。 “屡次三番触我逆鳞!给我……去死!” 陆吾身卷暴虐业火如炎龙横冲,带着将世间燃之殆尽的怒,将冯汉广眼瞳染红!近身前一瞬,忽一抹身影跃至自己面前,纵狂风卷暴雪逆袭熄灭业火吹至空中成花火绽放,再凭空祭一面冰墙逼陆吾戛然止步! 冯汉广本抱着必死心意迎这一击,眼前忽然窜出人来甚是吃惊,待到被火光眩目的眼回了光,赫然发现面前飘然雪发,不正是曾借住自己府中,亦是被重金悬赏追捕的那只大妖?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艾叶背对他厉声道:“愣着干嘛,走啊!你倒是想死得轻松,留这满城百姓鸿雁无首怎么办!” “你……!”冯汉广一时弄不清现状,但说好妖子夺位,再熟知亦不过妖身,当下是敌是友可分不清楚。 “我什么我?人间的小将军,听好了,我得把他引出城去,但陆吾即便重伤我也没多大把够握撑多久,时间不多,你给我趁机把百姓都赶回家去,安置好了!我可不想……再背更多人命血债!” 陆吾滞于空中,奋袂遮掩寒雪后望身前艾叶,目眦尽裂以下狂妄大笑! “幺子,怎还有自送上门这等好事啊?我大哥难不成当真扫地出门,不要你了?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艾叶掐着腰故作轻松扬言:“差不多,他是不要我了,提着后颈丢出雪障的。” 陆吾猖狂发笑,力可灭世的大妖寻萧瑟为乐。他立身凡世之上,苍穹之下,虽为天地邪气所生,却不属于任何一脉。这便是天养妖兽,世上独一,踏着血海骸途,仇恨将业火烧进融金熠瞳,犬牙交错压声说话时仿佛念着毒咒。 “开明他当年为阻我动你,狠心将我从昆仑逐出到冰原那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小豹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他为你害我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长草,连个吸收山灵精进妖力的机会都没有!好啊,既然冤家都在。那我今日,便要将债统统讨回来!” ***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 妖门后苦困万年的鬼煞此番得逃,嗜了人血后皆是一个个凶恶穷极。益州兵士身先士卒为逃命的百姓切后,个头稍大些的鬼煞扑杀而来时可将铁铠连带人撕碎。军令再先可兵士也都是人,其中不乏多少十几岁的新兵孩子,虽是无人言退—— 亦不是个触目惊心的残忍啊。 血腥味弥漫整条主街。曾经风和日丽熙熙攘攘的繁华路,此刻堪比人间炼狱修罗战场,此时可战的术士再多比起鬼煞数众也还是杯水车薪。顾望舒怔立在小陌寸步难行,耳边哀嚎遍野探得鬼气浓郁,也听得自己那挂在艾叶脖颈上的银铃剧烈摇动时脆响如春雨绵密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