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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看得红了脸,没觉出大人们忽然安静。 户部尚书起身,冲段青竹拱手,道:“如此,下官这便回去拟折子,明日早朝当面交与陛下。” 段青竹端起茶盏,抿了抿,垂了眸子,没说话。 田亩制的改革早在七年前王爷便开始着手。段青竹掌权之后,先后查阅了典籍和王爷规划的进程,又结合这七年的土地变动作了更正和改善,理论层面已然准备充足。 然而现在内阁把持在老氏族手中,朝廷形式对革新并不理想。此时上奏,即便皇帝有心推动改革,在内阁的阻碍之下怕是也难以落实。 只是自王爷倒台以来,革新派被打压,老氏族势力空前强盛。虽说他近两年得以重新提出革新主张,革新派的势力也已然大不如前。 更让人担心的是,段青竹能感觉到,随着老氏族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人们对于革新的信心正在逐渐削弱。如今革新派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让大众认识到改革的需求、增加改革勇气的时机。 半晌,段青竹放下茶盏。 “好。”他又对另一人道,“福堂,你同博礼一起,务必保证文章能够切中肯綮、鼓舞人心。” 两人拱手应了,与众人一同告辞离开。 人都出去了,偌大的议事厅便显得冷清起来。 段青竹想起方才那个来添茶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又带着点好奇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他从南风馆出来不久,浑身上下被□□出来的乖顺还没完全抹去,对身边的一切小心谨慎的过了头。 是王爷撬开了他的壳。于是他才看清楚,原来在那个麻木顺从的壳子里,还保留了一份年少的赤子之心。 段青竹轻轻闭上眼。 又想到王爷了。 七年。 这七年里,每当他闲下来就会一遍一遍的回想关于王爷病逝的消息,他调用人手秘密探查,试图去找一个王爷还活着的可能。 可一直到今天,回来的消息却都与朝廷丧报相同,无一例外。 时间、地点、证据样样对的上,找不出丝毫漏洞。 他那段时间疯了一样,只固执地不信,总觉得王爷定然还活着。所以在建府邸的时候,选了淮安王府旧址。 他把写着“淮安王府”的那块牌匾摘了,仔细擦了擦,翻过背面磨平,自己写了“段府”两个字。 开府那天,段青竹把原来那块牌匾翻了个面儿,又给亲手挂上去。 除此之外,府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没动。 那段时候,他每天下朝回府,总恍惚觉得一切都没发生,转个弯进院儿,王爷就做在那颗老槐树下喝茶,看见他过来,笑着展臂要把他揽进怀里。 后来过了好些日子,他才慢慢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出来。 找人脉,拉关系,收集情报。 这七年里,他一步一步往高处爬。终于在朝堂上站稳了,立马开始重提革新的主张。 这曾经是王爷终其一生想要实现的心愿。 现在,也成为他的心愿。 段青竹坐了会,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出了议事厅,往内院去。 楚钺在院子里等他,见着他便迎上来。 段青竹往主屋走,脚步没停:“来了?” “已经在里头了。”楚钺顿了顿,“这次来的急,不过一路倒也没被人看见。” 段青竹颔首,紧走两步,推门,留楚钺在外面守着,独自进去。 窗子都关着,屋里有些暗,只有一些光束从窗棂投进来,映在靠窗的地板上,影影绰绰的。 来人背光站着,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来,一双桃花眼微弯。 沈爻道:“段大人。” “叫名字。”段青竹走到圆凳上坐了,抬眼看他,“有急事?” “急事。”沈爻也找个凳子坐下,正色道,“北燕的人混进京城了。” 段青竹皱眉:“有多少?” 沈爻道:“具体不知道,张瑞见人的时候我刚好在隔壁,听得不清楚,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不少。” 段青竹喃喃道:“老氏族要这么多燕人做什么?” 沈爻撇撇嘴:“我打听不出来,这几年给你递消息,周阁老已经开始防着我了。” 段青竹瞥他:“若是你当年没给周府递那封信,便没这么多事。” “……”沈爻噎住,委屈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想了想,又凑近道:“你在埋怨我。这很好。好久没见着你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了。” 段青竹被他瞧得心烦,挥挥手送客。 沈爻“啧”了声,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那人嘱咐:“你最近小心点,别一个人出去,能不往我这来就别来了。” 沈爻勾了勾唇,推门出去:“喏。” 申时。 皇宫。 段府的轿子停在武安门,王公公在那儿等。 段青竹下轿,同他问了礼,往宫里头走。 王公公落后他半步领路,暗自瞧身边的人。 着正一品太傅大红仙鹤官袍,戴白玉琉璃大帽,腰配玉带,足登皂靴,端得是一派重臣之威、文人风骨。 王公公还记得当年在淮安王府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 聪明,谨慎,隐忍,不卑不亢。 王公公当时就料定,此人将来定会有一番建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