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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漭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屋里点了一盏昏黄的灯,不怎么亮,却能让澹台漭清楚看到床上那个把自己蜷成一团的人。 他在床边蹲下,看着洛无尘在被窝里有些酡红的脸,那张清浅的面容在这昏黄的光亮下,无端让人觉得心疼。 澹台漭大着胆子伸手轻轻拂过洛无尘的脸,近乎呢喃的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顿了一下,随后又道:“答应江随云乃是权宜之计,无尘,你信我好不好?”信他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信他会拼尽全力地护着他。 洛无尘没什么反应,睡得很熟,澹台漭忽然俯身,在洛无尘的额头上留下一道清浅的吻。 被窝里的洛无尘不似平日那般冰凉,他的额头是热的。 澹台漭忽然就看着洛无尘笑了起来,“若是白日里你也能这般……” 可这般如何,他却未言,随后摇头轻笑,这才离开了国师府。 全程澹台漭不曾惊动任何一个人。 翌日洛无尘醒来的时候,对于昨晚事闭口不提,他虽用了安神香,但是安神香于他的作用比不得常人,他习惯了安神香,所以睡得并未有想象中的沉。 澹台漭的话他是隐隐有听见的,想到他说出的那个名字,洛无尘忽然便将一直想不透澹台卓为何会瞒着赤令军的事推出了个大概来。 要说前朝大臣遗留的子嗣,完全不会让澹台卓如此费尽心力,拿命去博,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洛无尘隐约记得,宋氏攻入皇城前,他母妃曾提过他父皇在宫外是有一个孩子的,正在商量是否接进宫来。 “江随云么?” “大人,怎么了?”白芍正在帮洛无尘研墨,没听清洛无尘说的什么,以为是自己的墨没研好。 “无事。”洛无尘提笔沾墨,却并未在纸上留下任何,顿得久了,墨便滴了一滴在纸上,那一滴,若棋盘上的黑子。 ——长河落日召墨笔,惯山河,执万丈,黑白棋子剑真章。 洛无尘就着这滴墨作了一幅山水画,滴墨为阳。 白芍看着那句提字,未懂其意,只觉「剑」怕是为错字。 而且那幅山水画,给他给他感觉也并未如从前般飘逸轻尘,而是带上了几许杀伐之气。 许是他多疑了吧。 白芍收回视线,就听洛无尘让他等墨干了,将这幅字画裱起来。 白芍称是。 稽杀册一出,群臣再也坐不住,科举考试已然开始,洛无尘准备得急,需得入冬前选出状元。 这几个月,京都只会更乱,不会太平。 洛无尘让白芍出去了,他许久不曾执子对弈,他让林柚进来跟他对弈,林柚棋艺甚烂,没走几步,林柚便自己耗死了自己。 洛无尘看得失笑,脑子里忽地就想起了澹台漭,不由轻声道:“没想到会下棋的,还有比他棋艺更差的。” 林柚:…… “我本来也只会舞刀弄枪。”林柚说的理直气壮,洛无尘无端就笑得更开坏了,笑得太过,便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林柚又立即给他拿了药。 “悔吗?”洛无尘喝完了水,忽然问林柚。 “不悔。”林柚自从踏进听风楼,便从未悔过,洛无尘要报仇,那便是报他的仇,何悔之有。 “人生一世不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洛无尘语气清浅,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劝林柚。 可林柚观这位楼主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行事一直清明,几乎从未有过犹豫时,也未曾踏错过一步,跟着这样的人,何悔? 不过林柚却是想到了另一面,“听风楼的所有人都签了生死契,楼主,你现在是要给我开这个特例?” 未等洛无尘回答,林柚又道:“听风楼的人尽皆为您效忠,生死皆愿,不悔。” 洛无尘就微笑着看他,随后摇了摇头。 是啊,听风楼所有人的命尽皆握于他手,生死皆愿。 他是被澹台漭那句话影响了么?怎会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洛无尘指尖捏着一枚白子,眸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林柚立即起身单膝跪在洛无尘面前,态度凝重,“全凭楼主吩咐。” “邵雪月那边至今没什么消息,你让人查查江随云的底细。”怀疑虽是怀疑,到底全是他的揣测,他需要证实他所想的真伪。 “是。”林柚出门了。 赤雪就在旁边大吼:“流氓,小流氓,小流氓……” 赤雪会说的话多了很多,只是还不能连成完整的句子。 洛无尘朝它招了招手,赤雪立即迈着它锋利的爪子「铮铮」跑过来,像是怕洛无尘不给它吃饭似的,蹲在洛无尘脚边尽量把自己缩圆。 因为它长大了,白芍说过它没以前可爱乖巧了,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另一边也怕自己这慢慢长大的体型把面前这人一下压死了。 洛无尘轻轻摸着它头上的冠羽,赤雪头上的冠羽现在已经会像花蕊似的抖出粉末,这是它长大的标志。 “我要用点你的粉末,可行?” 赤雪立即二话不说开始抖,都得满屋子都是金闪闪的粉末,乍看之下像是金粉。 洛无尘被呛得直咳嗽,白芍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这么一副景象,立即跑过去把赤雪抱走,“别抖了,别抖了,再抖大人就被你呛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