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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惯来很轻,可这句「你宋氏」,却让宋毓挣扎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他宋氏,若是没有他洛无尘,雍国依旧如往,百姓如往,何以如今这般血染山河。 “宋毓,你别忘了,你宋氏究竟是如何治国的,又是如何对待前朝百姓的,又给了前朝皇族,何种结局。”澹台漭缓步踏入宋毓眼帘,沉声道。 前朝皇室全族,尽皆被施以凌迟之刑。那时,洛无尘才——五岁。 “小到尚在襁褓的婴儿,上至皇亲国戚,哪一个不是死于凌迟之刑?宋毓,你还言你宋皇室仁慈吗?”澹台漭一直都觉得宋皇室残暴无比,他不一视同仁,前朝朝臣就算伏降也难逃被追杀至全族覆灭的下场,何来仁慈? 宋皇室的残忍,他当真不知道吗? 宋毓抿紧了唇,看向洛无尘,随后视线又挪向扶着江随云的楚陵。 楚陵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从前,楚陵言他是宋皇室中,最温润纯良的人,所以他才愿意助他。 可他最后被送去傲风山,妄想得到楚陵的只言片语时,楚陵却无视了他。 谁知道他当时究竟有多怕。 宋毓忽然猖狂地笑了起来,横在脖颈间的刀在他脖子上划出道道血痕,他道:“对,我宋皇室残暴,可而今,你们这些人,又如何呢?”宋毓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的视线落在洛无尘身上,“当真仁慈吗?” 杀尽朝中权臣,只为复仇,洛无尘与他宋皇室又有何区别。 洛无尘没有说话,而这时,楚陵站了出来,他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最后站在宋毓面前,“至少他没杀尽你雍国民。” 霁国子民尽数被流放,活得不如一个畜生,十四年了,全凭洛无尘一人将养着他们,洛无尘就算权倾朝野,也不曾动过百姓。 京都即将迎来混战,洛无尘早早便将京都百姓换了出去,虽算不上特别仁慈,可他到底不会滥杀无辜,不会在杀戮的快/感中迷失自己。 这便是他们的最为明显的区别。 他宋皇室仁慈吗?上至皇帝,下至跟着皇帝打仗,稍有功名的臣子,他们何曾当前朝子民为过民,就连奴隶都算不上,顶天算是牲畜而已,他们可有睁眼看看,那也是活生生的人,是民。 洛无尘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似的,喉间梗得难受,好似只要张口,便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他极力站直了身子,微微闭了闭眼。 “宋毓,结束了。”楚陵亲手拿起了一把残缺的刀,宋毓却笑了起来,“死在你手里,也不算亏。” 他的命本来就是楚陵救回来的,现在,他还给他。 天际下起了雪,落在血里,瞬间化作了水,寒风呜咽,如泣如诉。 “噼啦——” 温热的血洒了一地,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地上骨碌碌滚动的那颗头颅。 宋毓被楚陵一刀断头,那颗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面对着楚陵,还眨了眨眼。 楚陵没有多看一眼,宋毓与他,本身只能算是交浅言深,是宋毓暗自里太过依赖与他,而且,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真的去帮宋毓。 他所有的出发点,都只因为一个人——江随云。 楚陵扔了刀,走到江随云身边,也不知他是怕的还是累的,浑身都在轻轻颤动,楚陵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道:“别怕。” 江随云本身是个什么性子,楚陵清楚得很,他能在澹台卓面前深沉,皆因他不想让澹台卓失望。 他是前朝皇族的血脉,身负重任,他不能软弱。 而今有了洛无尘,有洛无尘在前为他遮风挡雨,把他护得那样好,可他依旧端着一副稳重的架子。 “随云,我在。”楚陵轻轻将他揽在怀里,语气幽幽。 这边邵雪月看得楚陵这时竟然这般温柔,瞟了一眼洛无尘,半撑着身子站起来,道:“现今应当如何?” 邵雪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眼看现在已然安宁,只想快点找张床躺下去,然后找些漂亮丫鬟伺候他的起居。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洛无尘身上。 洛无尘硬生生地将喉间的那口血压了下去,面上扬着清淡绝伦的笑,将所有的一切后续布置下去。 罪陵军洛无尘交由楚陵亲自处置。 丑时,一切尘埃落定。 澹台漭满身是血地站在洛无尘身侧,他怕洛无尘坚持不住,只得抿唇不动声色地护着他。 洛无尘感觉到了,却也只是微微偏头,“多谢小将军护我。” 他将话说得疏离,澹台漭不语,可却心如刀割。 在所有人面前,洛无尘不能表现出分毫虚弱,纵然他这一身病体人尽皆知,可他得撑着。 这一撑,便是一夜。 回到琉璃殿不过半刻钟,洛无尘便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彼时,澹台漭才将将将他送回琉璃殿。 “洛无尘——”澹台漭想要确定他是否安好,并未立即离开,可就在他打算转身之际,洛无尘「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白芍在琉璃殿里担惊受怕了一夜,见洛无尘还算安然地回来,立即去准备给洛无尘沐浴,听得这道喊声,立即冲了出来。 赤雪不安地在半空盘桓,嘴里喊着“洛无尘,洛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