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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知嘴角抽了抽,嘟哝道:“都要走了,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我。” “现在哄了,往后没人哄岂不是很可怜?”玉无缺掰着他的下巴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故意道,“也不是设计缺陷呐,怎么笑得比哭难看,还说最后一次了,给你修好了再走。” 空知就烦这种气氛烘托到位本该抱着彼此好好哭一通的时候他偏要破坏得一干二净的半吊子脾性,扭开头没好气地说:“有个东西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平安扣,穗子是自己编的,图案绣的是玉无缺的偃师印,原材是空知和坤达兽在赤金山里掏了很久才寻到的宝石,极其难得,雕刻了两只飞鹤张开翅膀,鸟喙相衔成一个圈,寓意平安圆满。 空知自顾自拴在了玉无缺的腰带上,垂着眼道:“自我成人,只许过两个愿望,第一个是想师尊平安地回来,这是第二个。” 玉无缺抬手按了按空知的肩,安静听着他说。 空知道:“希望师兄……好好活着。” “会的。”被寒风呛了一口,玉无缺捂着腹腔直咳,只一会儿便脸色苍白,他歪过头啐掉一口脓血,无所谓地将嘴角殷红擦去,抱了抱空知,“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等他醒了,你盯紧些,切莫让他做傻事。” 空知眼眶湿热:“师兄放心。” “不过他肯定不会做傻事的。”玉无缺笑道,“活着本就金贵,师尊这么喜欢我,哪里舍得折腾自己的性命。” “师兄——”空知连声音都在发颤。 玉无缺把空知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盯着他的发旋笑了半天,傀儡不会长个子,如今玉无缺站在他的面前已经高出一个头了。 想当初还是这小子日日去夏雨苑照顾他,冷声冷调很难亲近,如今想来,还是爱哭爱笑嘴不饶人又略怂的师弟比较可爱。 “走了。”玉无缺把他脸抬起来,擦掉眼角的泪。还想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在那个人面前掉眼泪,岂非两个人一起伤心。 不过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才是人生乐事,何苦憋着,于是他把话都噎回去了,只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独自坐上了飞甲。 空知站在寒风中一直目送着飞甲离开,风雪迷了眼,眼泪大颗大颗滚下去。 他头次觉得做人也没那么好,一旦感知到「离别」心里就难过得直抽。 而人的一生却是不断的离别构筑起来的,所以突然便能理解鹤不归将自己关在浮空殿的缘由。 可待他醒了,这样的「生别」又要多久的岁月才能彻底消化掉呢? 就连刚做人不久的自己都很难从悲伤里自拔,何况是他。 …… 一月后,无量斋突降雷火,傍晚时分映得半扇苍穹都是火光,萧楼主次日下山,宣布玉无缺伏法,已由无量斋的住持亲自处决。 消息一经传出,好事的人都跑去不死城窥伺,却没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活傀儡照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做着各自的活计没任何异常,连情绪都很平静。 一开始还当他们并不知道,可有人发现每到日落时分,恰好是那日无量斋火光冲天之时,家家户户便会在门前点上天灯支起供桌,连城门口大路两边也有烛台水灯搭起的小路,蜿蜒十里,蠃鱼回到不死城后心甘情愿当着苦力,竟也默契地送出两股溪流,把灯台缓缓送入大海。 烛台连成萤火一般的锦带,悠悠然然没入浪里,平静而哀伤,带着满城魂魄以及蠃鱼的诚心和温柔,送他们城主最后一程。 无声的仪式持续了七天,头七一过,每到傍晚时分这个特殊的时辰,撞钟人便会准时敲响大铜钟,听见这沉郁苍凉的单调声响,傀儡们双手合十目视西北方,默默祷念——寿喜安宁。 也是将玉无缺处刑的同一天,鹤不归终于醒了,这些日子过去,他早已彻底恢复如初,自然,如此大的事也无人敢瞒着他。 “你别怪宗焕大师,无缺上不上山,这惩戒都躲不开。”白应迟道,“此事我细细问过无量斋的长老们,也查了许多古籍,那山中但凡种下过心魔便是同天上掌罚的神仙定了契约,凡人奈何不得。” 况且宗焕大师同鹤不归有私交,数次私下劝诫无果,说到底,玉无缺不肯收手一意孤行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白应迟剪掉烛心淡淡道:“你昏厥之时,宗焕大师便只身前往不死城,可并未强行将无缺带走,听萧楼主说,全因你病体未愈,无缺尚有事情没有做完,大师便顶着压力硬是给无缺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我不会拿他如何。”鹤不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我奈何不了任何人,各个有自己的理由,谁又管我说什么?” “师弟,我看看你的伤。”白应迟将手搓热一些,坐在床榻边。 鹤不归拉开衣襟,露出惨白的一片胸膛,再往下,着实让人有些心惊,赤红的经咒以肚脐为圆心向四面蜿蜒盘旋,那咒文密密麻麻是用富含灵力和血迹的特殊鱼线缝合在伤口上形成的。 经咒的中心缝的是玉无缺的偃师印,用的自然也是他的血。 白应迟在鹤不归刚送回来那日就知道玉无缺做了什么,可他并没有掀开衣服看过,当下看见这堪称鬼斧神工的杰作,难免感慨万千。 白应迟道:“玉晶碎掉时,我想过无论用任何办法,只要吊住你的性命便可,这倒不难实现,可他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