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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轻轻推开,玉无缺背着许多柴火,一边将背篓卸下来,一边说话:“今儿我多拾了些,要是师尊晚些能醒,给他做——” “无缺。”鹤不归「腾」地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这动静将茶水都打翻了,一桌子清香茶汤就要滴到垫子上,璇玑长老咳嗽一声:“阿桃,那个什么,去找块帕子收拾收拾。” “唉唉。”夏之桃捂着嘴笑,忙欠身退出,“我这就去。” 璇玑长老颇为不好意思,也找借口开溜:“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那帕子可不好找。” 热闹的小院一下子就只剩巴巴望着彼此的两个人,再相逢,是跨越过两次生死阴阳的不易。 玉棺里的碎土,蛮荒山洞里那用兽骨拼凑的傀儡,以及机械木讷毫无魂灵的玉,交杂在一处,让鹤不归明白一个活生生的心上人,立在眼前,刻在心中,从来都很生动。 正是因为生动和鲜活,勾着他哪怕跪下了也要往前走,走上去将人找回来的路。 这一眼等得太漫长了。 可再漫长也不过分。 风吹幡动,心曲被一人拨乱,一并连着喜怒哀乐都同他去了。 “师尊。”玉无缺笑得坦然,只是怔了片刻,他便拍掉身上的灰尘,张开双手道,“快过来。” 也顾不上趿拉着的鞋跑飞多远,鹤不归披头散发地奔过去,扑进这个贪恋思念了许久的怀抱。 玉无缺将他稳稳地接住,紧实有力的肌rou四面环紧,鹤不归终于心下安定,一边松了口气,一边用了攥救命稻草的力气将他粗布短打都攥皱了。 玉无缺被他扑得一个踉跄,往后垫了垫,摸了一把细腰和肩背:“瘦了好多啊。” “怪谁?!”鹤不归恶狠狠道,“你怎会如此不听话!” “怪我怪我。”玉无缺费了好大劲才把埋在自己胸口的脸给捧起来,他拂开乱发,捧住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心疼地看了半天,原本以为是怒气冲冲。 但鹤不归早就红了眼眶,不见怒意,尽是委屈,玉无缺心一下子软得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头认错,“徒儿错了,真错了,这不是被你找到了么,师尊……” “你知道什么?!”鹤不归长长的睫毛扑簌扑簌掉,不愿看着他,眸光乱闪,像是还在沉浸在闷气中。 这又不是丢了个人,家家户户敲门去问这般容易。 鹤不归难以言说他如何一个人拖着玉棺回城,如何将碎rou尸土拘在手心里哭的。 从悬崖纵身一跃的时候,九分是「随他去」的绝望,唯有一分「他还在」的痴心妄想。 玉无缺索性往下一蹲,圈住对方的腿整个抱起来,鹤不归吓了一跳赶紧搂住玉无缺的肩膀,这才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往厨房那头看了眼,而后重重地锤了他两下:“放我下来!” “不放。”玉无缺歪着头仰面看他,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下巴,装作受伤小兽那样可怜,“鹤西,为夫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好好赔礼道歉,你原谅我行不行?” 第136章 团圆 熟悉的眉眼和拥抱, 在眼前,在肌肤触碰之间,早已跟原不原谅没有关系, 鹤不归稍稍将双臂环紧些, 垂眸看了他很久。 “你死了一次。”鹤不归杏眼含情, 亦嗔亦喜,眼前人越看越是想念。 玉无缺耸耸肩:“可有梦见过我?” “没有。”鹤不归抬起手描摹对方的轮廓,“没有在那之后回来看我的魂魄,只有教你读书习字,教你练剑制物的景象,都是过去的你。” 早到夏雨苑关禁闭坐轮椅, 然后是高兴斋的日与夜, 再就纷乱的红尘中, 滚滚向前的华丽马车, 数次在车中醒来,鹤不归着急忙慌地唤着他的名字,车帘后的人会回应自己, 但他一旦将门帘掀开, 梦就醒了。 “直到方才,我也不是十全确信你还在。”就好比吊在驴前头的胡萝卜,鹤不归还是被某种信念迫着茫然前行, 他道,“午夜梦回时你一日不来见我, 我便还有一点希望。”宁愿相信这个人困在了某处无法脱身,不是连死了都舍不得回来看看心上人。 “我想去看你, 想极了, 可怎么做都出不去。”玉无缺用额头贴了贴他,“这个时空是用错乱的时间线搭起来的,三不五时就得去捡一些掉落的「线头」让空间维持稳定,偶尔会窥见别的时空发生的事,我看见过你……一袭红衣拖着玉棺入城。” 风雪盖不住新婚的艳红,可惜那个人孑然一身的背影是自己最大的遗憾。 甚至辨不出万人空巷的盛大狂欢中,是不是鹤不归在孤独地为某人举行丧礼。 鹤不归没有否认,理直气壮道:“人死了尚有尸骨,你食言而肥,我却是要说到做到的,怎么?我不能独自同尸体拜堂吗?” 你就听听恐怖不恐怖吧,玉无缺噎了一下。 以前听人说民间轶事,有人结阴婚,有人和鸡拜堂,更有甚至跟画像或是珠钗结亲,玉无缺还当这些民间故事是为了夸大深情而言过其实。 等真隔着阴阳亲眼看着有人为自己做这样的事,如今还承认得理直气壮,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心疼,玉无缺仰着头压过去,承诺道:“欠下的都一一补回来,鹤西,我不会再食言了。” “张口就来的话少说。”鹤不归道,何止想说的话要趁早,想做的事更是要尽快,他勾下头,对方正好迎上来,咬住两片温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