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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尧轻嗤了声:“是你也想这么做吧?” 顾骁笑了笑,未语。 第一批未感染者的离开,使感染者的情绪更为波动,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检疫处,脸上阴晴不定,偶有几句忽大忽小的声音斜刺入耳: “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要拖到什么时候,到底能治还是不能治?” “说着什么再想办法,其实就是缓兵之计吧……有办法早就用了,用得到等到现在吗……” 方小文的雇佣兵团里人均二十出头,没人应付得来这种情况,年长些的沐寒只得去帮忙,他大概扫了眼闹事的感染者,觉得气氛激亢得不太对劲,他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和方小文的团长谭明商量了几句。 谭明点头,带人去了未感染者那边。 眼下的幸存者是名中年男人,体形发福,他的气色极差,眼袋青黑,面色惨白,看上去很是暴躁,等待司远拿试纸时,他不耐烦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司远皱了下眉,不想多生事端,就没说什么,把试纸给中年人,看罢结果,指了指右侧:“去那边吧。” “这就完了?”男人立刻翻了脸,咄咄地说,“我生病了,现在在发烧,你不是帝国派来的医生吗?你不给我治病,让我去那边干什么?啊?隔离我啊?” 司远委婉地说:“你先过去,等下会解决。” 旁观了几个小时的检疫,人们对感染者的症状多少有了了解,男人在已知发烧的情况下,提心吊胆地焦虑了大半天,所有的情绪陡然爆发,他越说越大声:“我不去那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你们这个办事效率,咳咳!我要投诉!我他妈等了这么久,结果连个病都不给我治,就隔离?!” 话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响得格外真切,当即掀起了热议,有几个感染者附和地说:“对!凭什么隔离我们?” “你们他妈不看病,隔离算什么事?!” “把我们留在这和直接杀了我们有区别吗?” 这次的聒噪充溢着殊死的意味,难以压制。 司远没见识过医闹,对这样的情形很是无力,他尝试安抚男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请放平心态——” 他话没说完,就被男人粗暴地揪住了衣领。在病魇的极端催化下,男人的面目霎时狰狞到了极点,他恶狠狠地说:“我活不了,你们都别想活了!” “对!别让他们走了!要死一起死!” “我们活不下去,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凭什么你们能活……” “咬他们!都留下!谁都别走了!” 号召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几个感染者带头冲向未感染者,随后上百人一拥而上。未感染者们慌张尖叫、四处逃窜,避难所的平和当场瓦解,场面混乱堪比丧尸围城。 寻求平等是动物的本能,在不公平的命运下,人性丑陋的一面毫无遮掩,感染者们将对病毒的仇恨悉数转移给了幸存的人,此时此刻,在他们眼中,最大的敌人不再是门外的怪物,而是这些明明同样生而为人、却比他们多了生存机会的幸运儿。 变故来得太快,司远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见中年人有如丧心病狂的丧尸,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向他咬来! 砰—— 血浆溅在脸上。 中年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司远怔愣着,被那沉重的身躯砸了个趔趄,在染血的视界里,画面定格了一刹,措手不及的眼神,穿越人海,落向了远处持枪的沐寒。 人群里倏然炸开恐慌的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当兵的杀人了!” “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救命啊!他们要杀了我们!救命啊!” 砰砰砰—— 沐寒的鸣枪像是信号,谭明等人持着冲锋枪,在未感染者前拉开防线,一齐朝天放枪警告,再以枪口对准蠢蠢欲动的感染者:“退后!都退后!” 人们对于枪支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染者稍定,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撞枪口的人,枪声压制了暴乱,仍然有感染者在试图趁乱蒙混过关,可一接近,附近的未感染者就会惊慌地大吼着让他离开。 死寂在僵持里蔓延。 沐寒绷着脸,面对着感染者,神色里是罕有的严肃与愤怒,他冷着声道:“不会杀人的前提是没有暴乱。如果有人蓄意伤人、传染病毒,我们会当场射杀,这是上面的指令,更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请大家冷静,不要放弃道德底线,并且铭记自己为人的身份。” 感染者啜泣道:“人道主义考虑的都是他们,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事已至此,再瞒无用,沐寒微微颔首,沉声道:“我们无能为力,对不起。” 闹剧收场,封尧的心情一时间难以言喻。 顾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说:“人都是利己主义者,也很容易被气氛煽动。有些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难以改变的,所以人们需要法律,需要道德。” 封尧茫然地看向顾骁。 枪响前,顾骁就捂住了男孩的耳朵,男孩没有醒,他趴在顾骁的怀里,睡得正酣,顾骁单臂抱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许久后,才慢条斯理道:“封尧,这个世界其实没有这么阴暗,但也没有那么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