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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战况惨烈,但是此次鞑靼也没讨到好处,听说呼延台吉被砍了左腿,已然不能再上战场了…… 朝臣们都在讨论若此次呼延因残废而被其他部落夺了王位,最可能上位的会是哪一个部落。 如果新的可汗上位,我朝是否该对之采取怀柔之策。 而我,我就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抄写经文,然后整日里跪在佛堂焚香祷告。 我祈求菩萨,我情愿自己折寿二十年来换取我儿此次平安度过劫难。 只要他活着回来,要我怎样都好。 清晨,我看着铜镜中的脸孔,皱纹丛生,鬓发衰白。 双眼因为总是流泪而显得浑浊无神。 人人都道苏家庶女命好,一朝选在君王侧,执掌后宫三十年。 我的确是命好,身为皇后。我是皇帝的原配嫡妻,没有遇见过专宠跋扈的嫔妃,没遇见冷硬薄情的皇帝。 早年间太后也喜欢我,我有儿有女,我是后宫之主,我母仪天下…… 可是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舒心的事…… 我一辈子贤惠谦和,面面俱到,我的女儿远嫁漠北和亲,我不能说一个不字。 我的儿子被流放到北疆在战乱中生机渺茫,我除了拜佛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后宫之主,我不过就是一介囚徒罢了。 腊月的时候,北疆传来消息,说灿儿体内的毒性暂时得已压制。 如今已能用些饭食了,我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在京都里施粥散银。 只是宋将军还上书说,希望皇帝可以允准郑灿回京调养,毕竟他如今身体虚弱,北疆实在气候恶劣。 不想皇帝只派了使者前去慰问,授郑灿驻边统领少将军一职当作勉励,丝毫不提让他回京的事。 无奈,我只好亲自去养心殿求皇帝。 可是皇帝告诉我,灿儿现在不能回来,等到了时候自然下旨让他回京。 我看着皇帝,突然开始愤恨起来。 我问他,何时才是时候,等他像榕哥儿一样被一副棺椁抬回来的时候么? 皇帝不语。 我在他身边跪下,流着泪道,陛下,你还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可是我没有了,我的女儿和亲到漠北,此生再也不能得见。只剩一个儿子如今中了剧毒生死难测。 臣妾真的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陛下…… 皇帝有些动容,却不愿意再对我多说,只吩咐左右侍从将我送回皇后殿好好照顾。 后来的两年里,皇帝还是依旧不肯下旨让郑灿回京,而我的日子里却只剩下了担忧和恐惧。 无边无际的忧虑和担心像山蚕一般吞噬着我的心脉和精力,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甚至想着,若是我不在了,皇帝是否会下旨让郑灿回来奔丧? 景效四十一年 所幸,呼延自那一年被砍断左腿便失了威信,后来又被自己的侄子杀死。 如今鞑靼已成了兀良部当家了,兀良部为向中原示好,提供了灿儿毒箭上的解药。 灿儿亲自给我写了信,说用了解药身体已经大好,如今又能上练兵场了。 漠北和鞑靼如今都同中原交好,近几年估摸着不会再有战事了。 我看到信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活不长了,却没想到竟然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皇帝去年又病了,病的来势汹汹,一个多月都没有上朝。 所幸郑焕在前头总理着朝政,才不至于延误军机。 他病的时候我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不放心旁人,因此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年关他大好了,我才搬回了皇后殿。 郑焕这几年在朝中也很得力,去年调到了中书省,如今做了三品的中书侍郎。 她母妃总让我给他张罗着说一个续弦,奈何他自己不肯,我也罢了。 今年的春日很暖和,过了二月末我便不再用炭了。因此我的身体也有很大的起色。 我的宫里来了一个很懂稼穑的宫女,听说他们家原来在苏杭侍弄着一片大大的牡丹园子。 她不仅会种牡丹,还会栽兰花,会架蔷薇。会为我的院子引来三三两两的蝴蝶。 阿扎这两年大有长进,不看书也能引经据典的讲出一大段的《左传》和《春秋》,还会背诵《楚辞》。 她已经二十岁了,我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她送出去,找一个可靠的小伙子,往后安田置宅,好生过日子。 不要跟着我,像苏泽一般将自己半辈子的好时光都葬送在这深宫里,那不好。 皇帝自去年病好以后,已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天十个时辰紧抓着朝政不放。 今年他也经常到我这里来陪着我一起看花儿,但是每次我想跟他絮叨一会儿的时候,他都会不小心睡着。 我知道他累了,他老了。 然而,春日里有多暖和,冬日里就有多冷。 刚进了十月,我宫里的炭火已经不能断了,所幸今天的日头很好,外头也没有风。 皇帝早上走的时候同我说,下了朝要带我上御花园看梅花去。 江南新供的洒金梅和品字梅这两日开的极好。 又说,为着我如今腿脚不好。 他破例让人赶制了一乘大的辇舆,他和我可以一同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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