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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谢景温奏劾苏轼劄子里的说辞。 朝廷诏下江淮发运湖北运使逮捕当时篙工水师,严切查问,又分文六路按问水行陆行所历州县,向苏轼曾借兵夫舵工侦讯,并查问彼时曾与苏轼于归蜀中途相遇、时任天章阁待制的李师中。 案子几乎于短时间内闹得人尽皆知,朝野一片轰动,不止由于苏轼名声,更由于谢景温刻意将审查过程弄得沸沸扬扬。 “子瞻未做过,是么?” “自是未做过,”章惇将茶饮尽,扣在案上,语气亦不轻松,“然再这般查下去,做未做过便非他一张嘴能辩得清了。” “他目今还好么?” 章惇笑了声:“你想知他好不好,亲自去看看不就成了,何须问我。” 欧阳芾低首心虚:“我上回方骂过他,此刻去怕是不妥。” “你说晋卿那事?”章惇不以为意,“那小子犯浑,连公主也敢轻慢,你当日走后,子瞻便一脚蹬了他,后再未携他出游——倒去看望了回公主,还专为公主写了首颂词。” 瞧着欧阳芾呆滞脸色,章惇道:“孰对孰错,子瞻分得清楚,况他那般性子,纵你骂了他,没隔两日他便俱忘了干净,你恐他做甚。” 欧阳芾:“......” 虽为章惇劝动,到底不敢独自前去苏轼家拜望,却是跟在章惇后面一同至了苏宅,以免尴尬。 未料更尴尬的场面正在眼前。 御史台的令史守在院内,其余三五令史出入厅室厢房,翻箱倒柜搜检证物,苏轼携着妻子立在院中,光天化日下,除人员往来走动外鸦雀无声。 王闰之面色惊惧不安,被苏轼挽着手示以安抚。 “这是甚么?”令史端着一落了锁的方正红漆木盒出来问道。 苏轼吸了口气,平缓道:“此为亡妻生前手札。” “打开看看。” 强硬语气令苏轼不觉蹙了眉头:“上回皆已看过一遍,为何反复察阅不休,此为亡人之物,足下不觉有失礼教么。” 苏轼乃读书人,纵风流洒落,骨子里亦浸泡的儒家斯文,从未被如此轻慢粗蛮对待过。 “上回是上回,谁料得这两日苏判官不会又放了甚么东西进去,”令史讥道,“亡人之物如何,苏判官不是连老父的灵柩也用作供己敛财的遮蔽么。” 苏轼面色顿时青红交加,身子发着抖张口欲辩,身畔王闰之忙拉住他:“夫君......” “放肆。”陡然一声喝斥冲在苏轼前面,几人同时朝伫立在旁的欧阳芾看去,“尚未定罪的朝官,也是你可以羞辱的?” 令史不识欧阳芾,只觉半途多出的这陌生面孔麻烦不已:“朝廷办案,娘子休要多管闲事。” “你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章惇上前半步,指着那令史道,“此为王参政之妻,当今公主之师欧阳夫人,你一小小令史也敢出言不逊。” 令史骤然惊惶,忙向欧阳芾拜倒,后者抿唇不答。 为首的令史此刻方上来打圆场道:“属吏缺乏管教,不识夫人,冲撞之处还请夫人原谅,待回去后定严加惩戒。” 知他适才藏在旁边,只让属下出来试探,欧阳芾厌烦道:“谢台端呢?你教他来跟我说话。” 在场之人惟独欧阳芾敢言这话,令史面色为难,心底明了谢景温与王安石两家间姻亲关系,不敢得罪了欧阳芾,只得弯腰回道:“台端公务繁忙,此刻怕是无暇前来......” “无妨,你遣人去告诉他一声,说我稍后前去拜会他,请他务必抽出闲暇。” 欧阳芾于朝官妻眷中混迹多年,别的不懂,端架子的姿态只要想学,便可学得十成十。 “还不去。”她重了口吻,令史忙唯唯应承,唤了一属吏奔出院去。 屋内令史翻箱倒柜的动作仍旧不停,欧阳芾闻着物什摔在地上之声,提声道:“轻拿轻放,东西摔坏了你们赔么?” 令史首领擦着汗朝里头打眼色:“轻点、轻点......” 有人触了触她衣袖,欧阳芾侧首,王闰之担忧唤她:“芾jiejie......” 欧阳芾笑了一笑,故作轻松:“莫怕,无事的。”目光随之移向苏轼,苏轼同样在看她,那目光晦涩难解,欧阳芾便错开了。 令史奔回台院,寻着谢景温将始末一通汇报,又将欧阳芾话转述与他,谢景温不由立身而起,在厅内思忖着踱来踱去,半晌对令史道:“这样,我写封信,你此刻便送往政事堂,递予王参政。” 令史应了。 “不成,”谢景温又改口,“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言罢撩袍下了公厅。 王安石听得谢景温前来,且事关苏轼一案,本不欲于政事堂见他,以免落人口舌,又听他言情节急迫,思虑后还是单独于外间见了他。 “既有人妨碍执法,当一并扣压留审,何以前来问我。”王安石尚未觉得何处不妥。 谢景温吞吐道:“下官不敢扣压留审,因......” “因甚么?” “此人不为他人,正为欧阳夫人。”谢景温头埋得颇低,又自底下悄悄抬眼瞄王安石的脸色,见他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方道: “她如何阻拦?” 谢景温便将令史之言复述来。 “令史动了她?”王安石又问。 “令史不敢动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