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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炙热的少年 第13节

    今睢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都煞风景。

    很不巧,真正煞风景的另有其人。此时,聚餐结束的一众人说着话走近,熙攘间,今睢听到了池桉的声音。

    池桉也发现她,远远地喊她一声,说:“胶卷我搁在桌上,你自己上去看看。”

    今睢应了声好,正回视线时,发现陈宜勉已经停下脚步。

    他又恢复了松弛懒散、刚刚那样类似醉酒的状态,垂头敛眉,把烟点上了。

    夜似乎又暗了些,男生佻达不羁的五官被光影切割,格外深邃立体,抬头看过来时,眼神晦暗不明,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不讲理地勾着她。

    今睢定定地回望着,忘记了闪躲。

    陈宜勉倏然轻笑一声,手抬高到今睢额头的高度,手背朝向她,手指自然地分着,微微弯曲,食中两指一弹,轻轻碰了下她的眉心:“骗我?”

    他兴师问罪的语气里笑音还没完全敛走,所以听着不像是责备,更像是……自嘲。

    第14章、送你

    今睢背风站,陈宜勉指尖绕开的烟雾飘不到她身上。

    “上去吧。”陈宜勉语气轻飘飘,抬抬下巴,放过了她。

    今睢走到楼梯中央,回头时,发现陈宜勉仍停在原地,只留个圆润的后脑勺给她。

    今睢进到店里,找遍了每一张桌子的桌面,始终没看到池桉所说的两个胶卷。

    正当她想自己找漏了哪里时,门口的响起有客人来的电子音。她以为是陈宜勉上来了,扭头去看。

    “找着了吗?”来人是池桉。

    他把拎上来的东西往角落一丢,听今睢说了“还没有”后,恍如才想起来般猛一拍脑门,说,“你看我这记性。”

    他走到五斗橱旁,在第一层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两个胶卷:“搁这呢。”

    今睢不用走近,一看便认出不是自己常用的那个品牌的。

    “这两个不是我的。”

    池桉略露疑惑的神色,说:“不是吗?诶,那这是谁落我这的。”

    他演得逼真,有模有样的,加上今睢的注意力都在楼下,所以暂时没意识到自己被池桉套路了。

    池桉把自己的胶卷搁回原位,说:“害你白跑一趟,应该拍个照先给你看看的。你怎么来的?一会让陈宜勉送你回去。今天工作室给摄影部的学生准备了小礼物,多出来几份,是一套带相机元素的周边,陈宜勉设计的,挺可爱的,你拿一份当纪念。”

    池桉话密,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不等今睢回答,他便已经抛出下一个问题。

    最后今睢一个问题也没来得及回答,笼统地应了句:“谢谢池哥。”

    池桉把礼品袋给她,示意她看看喜欢吗,自个则站在旁边,面带微笑地等着,同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陈宜勉说你也喜欢拍照是吗,空的时候就一起过来。陈宜勉朋友多,也爱热闹,但他其实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他的朋友都很热情,但人心都是好的,希望你不要被我们吓到。”

    池桉夹带私活,零零碎碎说了不少,最后说:“趁陈宜勉还没走,我送你下去。”

    今睢捻着礼品袋的抽绳,“嗯”了声。

    两人往门口走,池桉先出去,朝楼下看了眼突然停步,想拦的时候已经迟了。今睢从店里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楼下站着的陈宜勉,以及她对面正说话的女生。

    玩摄影的人自我审美好,也爱打扮,时尚,底下站着的这个女生就是池桉摄影班上颜值很能打的一个女生,目前大三在读,是微博五十万的网红摄影师。

    傍晚陈宜勉就是帮她挡的酒。

    入夜了,风有些凉,天似乎是要下雨。今睢看了一眼便移开,对池桉说:“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不用麻烦送我了。”

    池桉累死累活说了半天,结果陈宜勉自己把机会整没了。

    -

    那天后,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福大的滑板技术越来越精湛,他依旧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却连着两周没去救助站。陆仁也默契地没有在今睢面前提陈宜勉,与今睢的聊天话题也变成了简单的日常兴趣。

    连续几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北京城被一股股肃杀的冷流笼罩着。

    这天,陈宜勉回了趟家。这是继开学前的那次吵架后,第一次回这里。

    家里大人没在,陈嘉俊由阿姨带着在草坪上玩游戏,见着哥哥,立马扑过来抱大腿,生怕她跑了似的。

    “哥。”陈嘉俊从小就黏他,着急忙慌地要把他往屋里拽。

    “做什么?”

    “你回房间看看。”

    陈宜勉瞧着完好如初地摆在置物架格子里的建筑模型,诧异地看旁边还不到自己腰的小鬼头,问:“你拼的?”

    小鬼头得意地挠着头,咧嘴露着一排干净的牙齿,下一瞬煞风景地承认:“不是。是我找了个高手jiejie拼的。”

    “高手jiejie?”陈宜勉猜能被小鬼头这样称呼的人,严肃地说,“不准去打扰你陶菡jiejie。”

    “不是。是比陶菡jiejie还要漂亮的一个大jiejie。”

    “……”

    陈宜勉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表情。

    家里阿姨上楼敲门,说先生和太太回来了。陈嘉俊对哥哥和爸爸的上次争吵仍心有余悸,不安地仰头去看哥哥。陈宜勉沉默着,眉眼间的温和情绪几乎是一瞬间敛走,淡淡地应了声,说知道了。

    “哥哥,你可不可以不和爸爸吵架。”离开房间的时候,陈嘉俊用小手紧紧攥着陈宜勉的卫衣下摆,眼神难过地说。

    陈宜勉按着他的头顶,揉了揉,反问:“男子汉大丈夫还怕看人吵架?胆小鬼。”

    陈嘉俊委屈地咬着唇,反驳:“我是不希望爸爸打你。”

    陈宜勉嗤笑,说:“那哥哥下次躲着点。”

    陈嘉俊是郄斓嫁入陈家后和陈康清要的孩子,郄斓当时不是适合怀孕的时机,却坚持留下了这个孩子。

    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小鬼头刚出生便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因为早产,身体比一般小朋友要弱很多。

    陈宜勉捏捏小孩的脸,抬头示意阿姨:“刘姨,我买了礼物放在外面的车上,你带小俊去取一下。”

    支走小鬼头,陈宜勉才抬步下楼。

    客厅里,郄斓泡了花茶,端给陈康清喝。

    陈康清喝不惯这甜滋滋的味,也不生气,两人来来往往不知说了什么,陈康清眉眼间敦厚温和,两人相敬如宾的模样象征着家庭和睦。

    直到陈康清看到陈宜勉,表情严肃,板着脸,生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郄斓的语气则是温和的:“宜勉下来了,过来坐。回来路上你爸还说想你呢,知道你回来,特意交代刘姨中午做鱼,说你爱吃。”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在这对父子俩面前,姿态摆得恰到好处,跟陈宜勉说完,又柔声对陈康清说:“我重新给你冲一壶普洱,你们父子俩好好聊。宜勉这不是回来了嘛,他还是听你话的。”

    陈宜勉坐到沙发上,敞着腿没骨头似的靠着。

    陈康清看见他这坐姿就来气,都十八了,一点大人样都没有。他把心口的火气压了压,说:“学校还适应吗?先在那念着。等大二修个财经类的双学位,学着管理家里的公司。”

    “要不你去定制个机器人吧。”陈宜勉觉得累,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艰难,“保准贴合心意。机器人可比我聪明多了。我脑子笨,胸无大志,学不来双学位,而且喜欢跟你对着干。”

    陈康清火气憋不住,气得直哆嗦:“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是我儿子!我说你几句还不对吗?”

    郄斓出来,担忧:“怎么又吵起来了。”

    陈宜勉没必要在这继续待下去,站起来要走。

    刚放到桌上的一整壶普洱茶,还没完全泡开,便被陈康清抬手摔了过来。

    他气急上头,只想摔东西解气,忘记了这是开水。

    好在他不是真想砸人,丢的位置偏了些,不多的热水溅到了陈宜勉的家居拖鞋和裤脚上。

    陈康清:“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坐没坐样的,在长辈面前一点礼貌也没有,平时少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往来!”

    陈宜勉低头看了眼,冷笑一声:“你该庆幸,我没遗传你的暴力倾向。否则你该去看守所见我了。还有,”他略一顿,强调,“我不喜欢吃鱼。”

    陈嘉俊欢天喜地地抱着机器人玩具从外面进来,正看见陈宜勉在玄关换鞋:“哥哥你要走吗?”

    陈宜勉挤出一点微笑,按按她的脑门,说:“乖,哥下次回来陪你玩。”

    “好吧。”陈嘉俊不开心,自我消化了会,压低声音,笃定地保证,“我会帮你保护好公园模型的!”

    “嗯。小俊最勇敢。”

    那个公园模型是陈宜勉小时候根据她妈的设计图纸做的,一块一块模片都是自己手工刨的,陈康清知道他逃课做木匠的事情,和他发过无数次火。

    陈宜勉随了他的暴脾气,丁点儿亏不吃,怼回去。

    毕竟是跟母亲有关的东西,留在眼前,是个念想。所以陈宜勉一直住在外面,却没把这个模型带走。本想着父亲看着它,能记得母亲。谁知东西说摔就摔。

    -

    陈宜勉骑车乱飚,等过瘾,到舅舅那时已经是晚上。

    暗夜空旷,远空没有一颗星。摩托炸街的轰鸣声停止在陈宜勉看到今睢的那一刻。

    他长腿支在地上,摘掉头盔后甩了甩头发,问:“你怎么在这?”

    今睢也意外这时见到他:“福大生病了,我过来看一下。”顿了下,她猜陈宜勉可能也是为这事过来的,补充道,“已经没大碍了。”

    陈宜勉点点头,钥匙一拔,长腿跨下摩托。

    “我过去看看。”

    福大通人情,似乎是感受到了今睢的担心,病恹恹地蹭着他的腿,像是撒娇又像是安慰。

    今睢蹲下去摸它的头,挤出笑容说:“赶快好起来,我很担心你。”

    陈宜勉进了屋,却没走近,站在远处在出神,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自己的火机。

    今睢看出他心情不好,以为他是因为狗生病的事情,想了想,把福大往陈宜勉那边推,同时说道,“哥哥也在担心你,过去拉拉他的手,告诉他等你好了,表演滑板给他看。”

    陈宜勉在今睢轻声说“哥哥”时,朝她看过去,不自觉被她放松柔软的状态感染,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摸了摸狗头。

    陈宜勉跟福大玩了会,偏头时发现今睢不见了。

    他从屋里出来,看到今睢站在院子里和家人讲电话。

    外面只开了一盏灯,光洒在空旷的院子里,今睢站在那,柔和而安静,说话有耐心,能听出来,她与家人关系和睦。

    陈宜勉靠在门口抽了根烟,等今睢打完电话后,才抬步出去:“你怎么走?”

    “打车。”今睢说着低头看手机打车软件。

    “现在时间晚了,估计不好打。”陈宜勉说,“我送你。”

    其实还挺好打的。今睢看着手机软件上已经被接单的行程单,闻言,悄无声息地点了取消,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