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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寐的人一动未动。 辛越又重重咳了两声。 假寐的人别是真睡着了。 辛越将他用力一推,“醒醒!” 陆于渊撩开半拉眼皮,似笑非笑看她:“又想着什么好主意?” 辛越作严肃状,一本正经道:“我有孕了。” 陆于渊瞳孔骤缩,惫懒之色退得干干净净,敛容沉喝一声, “停车!” 这招这么好用?辛越暗道,这脑袋早干嘛去了。 庆幸激动之余没忘了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上仍是持着严肃认真的模样,再接再厉道:“我如今,不好舟车劳顿,不劳烦你送我回京,你就把我放这就行。” 陆于渊猛一起身,拉过她的手,动作称得上粗率又着急了。 双指指头按在她的腕间,一双凤眼难掩复杂地看她,半晌又一点一点松泛下来。 辛越心中紧张,料想这脉象也乱七八糟,若是他把不出来,也有理由好搪塞他:例如你个擅施毒的,又不是杏林圣手,怎么把得出喜脉? 又如我许是脉象不稳,时日尚短,你把不出来也是有的,我府中丘神医已给我盖了戳,确实是有孕的。 不料陆于渊倏地松开她的手腕,从容地朝她丢了个雷:“哦,确实是滑脉。好极,回了临尧城,生下来,管我叫爹。” 辛越的脸色陡然变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还是那样细圆柔滑,白生生的,将双指也放在上头一阵乱按,摸破了天也没摸出什么所谓的滑不滑的脉象。 这,谁能想到胡诌也能诌出个孩子来,这孩子也太,太不会挑日子了! “你莫不是诓我的!?” 陆于渊施施然看着她:“你不是信誓旦旦有孕了么?我又诓你什么?” 辛越真是一口血梗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直堵得心头发慌,攥住陆于渊的袖子,道:“我方才胡说八道,你告诉我,是不是真有了?” 陆于渊默了许久,轻轻点了个头。 嗷—— 辛越心里大拗,急得要哭出来,声音都带了些许哭腔:“我的孩子,凭什么管你叫爹!你这一路颠簸,难保就将他颠出去了,又拿什么赔我!” 陆于渊重新靠坐回去,又打了个哈欠,疲色甚重,道:“一点颠簸算什么,你再不安分点坐下,把东西都吃了,孩子才保不住。” 辛越没有怀过孩子,身旁也没有谁怀过孩子,唯一的嘉年也远在千里之外,只在信笺传递中偶尔说一二句,字里行间全透着喜,也没说些女子怀孕时的避忌。 辛越对于此事的了解着实有限,乍一听他的话也确实在理,她召了一道天雷,却拐了个弯滚滚劈向自己,脑中真是一派混沌糊涂,又喜又惊,又慌又悲,当真百味杂陈。 一时之间也没甚力气折腾,盘坐在小几旁呆呆愣愣地将早饭全吃完了。 陆于渊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复又阖上眼,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远处一轮红日缓缓下坠,天幕低垂,渐渐向平地的枯树逼近,歪风四起,扑着暮色和寒气涌入车内。 “女子有孕,忌吹风,伤寒了可不好用药。” 这一整日,她发着呆,陆于渊便说女子有孕,忌多思伤神,硬拉着她下了两盘棋,美其名曰陶冶孩子性情; 她靠在马车上打盹,陆于渊便说孩子想歇息,都当了娘怎这般不体贴,惹得她摸着肚子默默道了好半日歉,再躺下睡了个午觉; 她下车方便,陆于渊警告她,若是乱跑跌了摔了,孩子可就保不住了,吓得她方便完一步都不敢多走,乖乖地回马车;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此刻她默默地放下车帘,感慨道:“作女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又有什么弘论?” 辛越:“积点德吧,让我揣着个孩子赶夜路。” 陆于渊举起折扇,掩面打了个哈欠,带点鼻音道:“累了?” “疲乏至极。我看你也累得不成样子,不若就地扎营,明日再走。” 陆于渊斜眼睨她不语。 辛越无奈道:“我想方便。” 陆于渊含笑警告她:“山野荒林,可别乱跑,让野狼发现了你还不够一口吃的。” 一刻钟后,辛越慢慢腾腾起身,抬头看着月色朦胧,洒在林间,她一步步小心地往回走,生怕踩着石头落枝,摔个好歹。 落脚又轻又稳,将将迈出十来步,耳边忽而传来几许高喝人声。 辛越心头一跳,立即站定闭目细听,却只有耳旁呼呼风声。 她抬眼四望,此处是荒郊野林,马车停在山脊平坦处,左右都是低矮山坡,她因着方便,绕了一段到山坡上,此时往下看去,他们的来路隐隐有星点火光,一小队人骑着马沿路赶来。 一时之间,辛越心跳都漏了两拍。 拔起腿就往山坡下跑。 跑了两步又缓下来,捂着小腹疾步而行,眼看那队人马就要从山坡下掠过,她的心跳随着渐近的马蹄声应和得也越来越快,辛越顾不得许多,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往山下去。 山地湿滑,一颗拳头大小的浑圆石头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辛越提起裙摆往下跑,就要踩上那块石头时脚步一顿,抬脚就将那石头奋力踢开,恨恨道:“拦路石,看你还能拦住我!” 不料另一只脚落地的瞬间,却踩住了湿滑的泥土,不受控地往前高高抬起,整个人的重心倏地往后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