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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纨绔 第69节

    蹩脚的汉话,言语多半粗鄙,在场齐军无不怒发冲冠,早知草原蛮子性情粗俗,不受中原礼乐教化,今日一见,果然要比传言还要低俗三分。

    守将周方暨胡子都要气翻,士兵们更是摩拳擦掌想要冲上去打得痛快。

    于是鼓声号角齐响,为首的将领纵马先出,两翼骑兵呼啸而上,重甲步兵跨着整齐的步伐直捣敌营深处。

    热血上头的士兵精力无处发泄,生生用剑劈开一条血路,他们孔武有力,爆发出激烈的嘶吼:“杀……杀!”

    两方大军在碰撞中相遇,隆隆嘶喊使得群山为之一震,万马奔腾的方寸之间,长剑与弯刀铿锵挥舞,长戟与盾牌呼啸碰击,山河之间弥漫着原始搏杀的激烈气息。

    第五辞是马背上的高手,骑射更是一流,但今日他舍弃长箭改用轻弩,转变策略以远距离的方式作战,只因利弩比刀箭精准且杀伤力更大。

    寻常的士兵不是第五辞首要斩杀的对象,那些高坐在战马之上的将领才是他想要解决的劲敌。

    第五辞策马在前,身后跟着数十精锐骑兵,因□□上弦较慢,他每发完一支就要递给旁人进行更换,兵士们是他的属下亦是助手,几人相互配合,轻松解决了好几位高壮如牛的戎狄军官。

    出奇的胜利让众人骨子里都有些沸腾,可仗还没打爽,麻烦又接踵而来。

    乌敕居延在一片黑色海潮中发现了第五辞的踪影,亲自率兵包抄过来。

    戎狄人天性好战,魁梧勇猛又是他们胜于常人的优势,论武功乌敕居延或许不占什么上风,可若论气力,第五辞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这厮是个自带神力的莽夫,一刀即可手刃两个敌人,第五辞还在后方奋力杀敌时,他已悄无声息带兵将他团团围住。

    杀那些个小兵不够劲,就是要第五辞这般的刺头才能对乌敕居延的胃口,他不急于要弄死对方,而是享受第五辞受挫最后又不得不成为他手下败将的样子。

    斩杀了几位戎狄大将,第五辞改为顺手的长剑用于制敌,他一人一马冲锋在前,把剑在手里玩成了一朵花,左砍右劈,很快便进入戎狄的包围圈。

    明明算得上是首次入战场,可第五辞的肌rou却有着固定的杀伐记忆,像是个历经沙场的垂暮老将,光是闻着战火气息,便会让他胸膛里的血液愈发得灼热guntang。

    短暂的恍惚过后,身侧多了些仓皇扑来的戎狄士兵,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治他于死地,第五辞一个轻功跃起,曲腿朝着对方下颌撞去,再夺了戎狄人手中的弯刀,连劈三人首级,冲天的煞气竟把后面的士兵都吓退了半步。

    他抹了把脸上脏污的热血,飞身利落坐回马上,还没好好喘一口气,忽觉身后一阵劲风直冲后脑而来。

    猛地拨转马头,眼前闪过一道银白利刃,勾魂摄魄,是戎狄人常使用的精铁弯刀,杀人于无形,刀刀致命不留痕。

    第五辞闪躲不成,当即横剑挡在额前,对方使了全力,他不过是仓促应战,力量微乎其微,手像是被点了麻xue,几乎就要拿不稳长剑。

    眼看银光逐渐逼近,第五辞觉得自己大概要未捷身先死了。

    第八十五章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落下, 一阵铁戈碰撞声后,有人替他挡下了利刃。

    第五辞从阎王手中捡回一条命,此时已是双腿虚软, 眼冒金星,显些从马上跌下去。

    他稳了稳心神刚要反抗,林校尉手持一柄长·枪横在他身前。

    “小子, 你一向眼高于顶, 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来救你。”

    他在浴血中劈开一条生路, 顺带还不忘嘲讽第五辞两句。

    周围一圈又一圈的戎狄士兵迅速包围过来, 两人忙于混战,逐渐有些力不从心,第五辞连续割下两个敌军人头,语气微喘,敷衍着说道:

    “那就多谢您老的救命之恩了。”

    林校尉不置一词, 策马离去。

    混战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双方交恶彼此都损伤大半,戎狄善武, 只攻不退, 齐军保守, 主打防御, 两边战线推拉,你来我往, 一时难分伯仲。

    可论体力和耐力, 齐兵远不及这些蛮夷人, 对峙得越久越容易产生疲倦情绪, 前方的士兵连连败退,后方的攻势也避之不及, 周方暨不得已下令后撤,然后带上人马迅速回城。

    乌敕居延正杀得酣畅淋漓,回头见到大批齐兵撒开脚丫往回赶,哪里肯让,赶紧带兵跟了上去,戎狄军一路追击到城门楼下,没有赶上主力的大部队,只能将一众还未来得及进城的兵卒杀之泄愤。

    雍丘城门高耸,石墙如铁壁一般牢固,矗立百余年,易守难攻,凭借着天然的优势很快便抵挡住了来自戎狄的一波攻击。

    乌敕居延气得咬牙切齿,只恨自己太过轻敌,纵容猛虎归山,眼下想要夺城,势必要再费一番功夫,然而破城事小,歼敌为大,他不愿做个被动之人,只想当面杀个痛快。

    所带部队都是个顶个的勇猛武士,浑身精力难以发泄,方才的厮杀不过才刚尝到一丝甜头,此刻亦是欲求不满之态。

    乌敕居延下令强攻,身后弓箭手立刻准备,拉弓满箭,一举齐发。

    劲风裹挟着箭矢,如密雨般呼啸而来,城墙上的士兵没挨住这波攻势,一个个栽倒在地。

    后备军源源不断地补上,盾兵在前,射手在后,抵挡完一波箭雨的攻击后,射手们便开弓放箭,目标直对城下强敌。

    每把羽箭的前端皆缠了浸过油脂的麻布,射前点火,燃后再放,无数支火箭飞驰而出,从城楼上方坠落,仿若烟花迸裂后飞溅的星点,满满当当,占据了半片天空。

    不光士兵中箭气绝身亡,就连马匹也被这漫天的火光熏得原地嘶鸣打转,一马惊起,无数匹马相继开始咆哮撒野,前蹄高高扬起再将骑兵们甩翻在地。

    乌敕居延在混乱中保住了自己即将被践踏成rou饼的命运,扭曲的面容现已是狰狞不已,他刀指上空,大声吼道:

    “不要慌,保持队形!”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队伍终是平静下来,可没等大伙儿高兴太久,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箭雨再次落下,伴随着火箭袭来的还有一团团包裹缠绕的易燃物品,刚一坠落在地,接触到明火,瞬间引燃烧得戎狄士兵一个屁滚尿流。

    打仗最忌讳人心涣散,兵将们一乱,整个军队亦为之倾倒。

    第五辞穿插在城楼兵卒之间,扣动弩机朝乌敕居延连发三箭,不出意外最后一发正中其身,乌敕居延臂膀挨了深深一记重伤,虽没伤到要害,但对一个步入战场需得举刀拉弓的军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主将受伤,戎狄军亦不再贪战,麻溜地整队折返,迅速撤退到城外密林。

    初战告捷,使敌军受到一定的重创,齐军因此能够获得一息短暂的喘息时机,但大伙皆知,战争远远没有终止,拥有强大实力的戎狄王庭,真正的交锋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到了翌日,休整了一夜的戎狄军队再次席卷而来,有过昨日的对战经验,他们已经掌握到了城内守将的虚实,特意改变攻城策略,便是存了夺得雍丘的决心。

    第五辞彻夜未眠,一刻不停地巡守在城楼之上,早在敌军快速朝着城门挺进的时候便已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他不动神色地按住腰间的佩剑,在一片刀山火海中看到了队伍后面的攻城器械,细密精巧,果然是有备而来。

    众军士不急不缓驱马行至城门楼下,远远望去,只见铁骑奔腾,声震地面,不知这群人是吃什么过活的,昨日的伤亡竟没有折损他们太多的士气。

    第五辞舔了舔因缺水干涸破皮的唇瓣,眼底带着一股原始的杀戮渴望,他转身行至高台,举旗呐喊:

    “全军戒备!盾兵和弓箭手出列,其余人等准备礌石和滚木!”

    戎狄人的进攻带着天生的霸道与蛮横,他们不讲究战术和策略,靠的仅仅只是一身蛮力,而齐兵以法度治军,双方自来便有着巨大的隔阂。

    乌敕居延携了两队人马将城门团团围着,虎背熊腰的武士推着攻城车反复击撞城门,见大势不成,又开始逐渐改用火攻。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许多战俘和奴隶,乌敕居延强行逼迫战俘去拆城墙,让奴隶去填护城沟。

    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攻城计略,虽极其不符合常理,但很快便分散了齐军的注意力。

    林校尉不得不另派兵士再到护城河外进行驻防,可人刚露了个面,便被埋伏在此的戎狄人一举歼灭。

    将齐军耍得团团转后,戎狄士兵又开始搭建云梯进行新一轮的强攻。

    第五辞马不停蹄指挥着百名弓箭手不停对敌方发起反击,面对契而不舍攀爬上来的戎狄士兵,齐军只得采用投礌石和滚木的方法暂时压制住这一波攻势。

    可饶是如此,也难以抵挡住这群虎狼之师,城下人奋勇争先,城楼上的守将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第五辞亲自掌剑,不顾危险,强行踢开爬行的士兵,以一己之身堵在云梯顶端,一剑封喉,将所有人杀得片甲不留。

    林校尉正忙着与乌敕居延对付,暂时没空留意第五辞的疯举,等嗅到一丝不对劲时,第五辞这厢已经完全杀红了眼。

    他几乎是以一抵百的姿态,强行斩断了戎狄士兵的前路,不顾脸上、手上和甲胄上染透的鲜血,像头捍卫自己领土的豺狼,眼里迸发出类似夺命的光芒。

    众将士见状无不群起激昂,被他这股拼命的模样激发出了久违的男儿血性。

    “杀!”

    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不断燃烧着大伙体内的斗志,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抵抗中来。

    城下的戎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当场摔下了梯子,不明白方才还是负隅顽抗的齐军为何突然变了性子,稍一晃神,却被头顶的羽箭捅成了筛子。

    血光四溅之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辨不清模样的尸体,胡乱堆积在城墙一角,摞起来足有半人之高,城内外呼啸声震天,映衬着天边的夕阳似血一般红火。

    ——

    两军对垒,片刻都不曾止歇,箭矢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内乱窜,稍不注意还有滚石砸落下来。

    百姓们人人自危,在烽火狼烟中狼狈地四处逃窜。

    温娴悄悄打开门缝朝外望了一眼,看邻里们都在拎着包袱往同一个方向跑,她心中狐疑,正打算探头瞧个清楚。

    隔壁的婶子这时赶了过来,把门砸得砰砰响。

    “小娘子跑吧,跟着大伙儿走好歹有个照应,否则等敌军打进来,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婶子说完也顾不得再等扭头走了,温娴忙不迭地拎起包袱跟了过去。

    外头的战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死伤汇聚成的尸体沿着城门一路堆积到城中,首尾相连已经到了难以下脚的艰难地步,回望身后的残垣断壁,就连砖缝都在滴答往下不停地渗血。

    曾经的乐土,如今的炼狱,由山清水秀到满目疮痍不过才刚经历了两天。

    街头来来往往都是运送伤员的士兵,扭曲的面孔和细碎的呻·吟无不昭示着战况的壮烈。

    府衙人去楼空,早几日便闲置下来,这里的房屋虽小,但比普通民宅更耐得住火烧,即便遇到敌军破城,也能短暂地躲避一瞬。

    先来的占据了大部分屋子,后头的只能寻个角落凑合着坐下,有人在掰干粮,有人麻木地望向远处发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过后,微弱啜泣声渐起。

    温娴挤在边角席地而坐,回顾这半年以来的经历,忽觉百感交集。

    幼时的她也常会因为受惊而吓出一身毛病,胆子小得像只猫儿,可如今却能够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来去自如,姑且称得上是一种成长吧。

    温娴解开身前的包袱,翻出两块rou干正欲填填肚子,忽地瞥见旁边一个不过才三四岁大的孩童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rou。

    她咬一口,他也跟着做出吞咽的动作,孩子没吃上饱饭,应该是馋得很了。

    温娴有些心软,忙把剩下的一块rou干递过去,可转念一想,孩子牙口不好许是嚼不动硬物,于是重新找了块糖糕逗逗他。

    “吃吧。”

    但那孩子的母亲却是个彪悍之人,不喜温娴多事,一掌挥开她的手,抱起哭闹的孩子便走了。

    周遭有人好奇地打望过来,温娴一时也有些尴尬,默默捡起糖糕,拍了拍灰,再若无其事地装进包袱里。

    无论怎样都不能浪费粮食。

    ——

    整一日的时间,乌敕居延集尽所有兵力对雍丘城门开展了最为猛烈的攻势,损兵折将上万人,却依旧撼动不了这座城池半分。

    时间推移至傍晚,双方都有些疲惫,可齐军斗志饱满,丝毫不见其有松懈之态。

    戎狄人感到不安,隐约有了退缩之势,城墙上的白脸少年太过暴戾,在他手中吃过亏的同族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没人再敢去送命,拿着武器踌躇不前。

    乌敕居延气急败坏拎刀赶来,当即斩杀了几名逃兵用作示威,又许之金银爵位等诱饵用以重振士气,他为做表率,先行登上云梯,身后的亲信亦如窜天猴似的纷纷往上爬。

    第五辞就立在城楼顶端,见乌敕居延露面,抬手扣动弩机射出一发短箭,许是受过昨日的奇耻大辱,这次竟叫他安稳躲过,第五辞改为抽出佩剑,顺着云梯纵身跳下,将乌敕居延堵在半空,与他首次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