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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洗刷掉它们,父亲就会来接他了。 “去那个流淌着蜂蜜与奶的地方。”[1] 以色列人可以逃出埃及,奔向迦南地,他也可以。 于是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有时间,钟浅锡就会一遍接着一遍,去背诵那些能洗刷他罪恶的东西。 直到它们成了本能,长进骨头里。 终于有一天。 也许只是某个很平常的午后,钟浅锡记不清了。 他真的得到了那个宝贵的机会。 “你父亲刚刚打来电话。”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放下手机,激动地咳嗽,“这个周末……就是这个周末。他可以见你。” 钟浅锡整整一夜没睡。他跪在窗前,发誓有那么一瞬间,看见了加百列雪白的羽翼。 隔天天一亮,他就换上了最好的白衬衫,坐在快餐店的门口等车来接。小小的衣领被浆洗得笔挺,就连手都洗过很多遍,搓得快要掉皮。 指甲缝里不能有一点脏东西。 父亲只喜欢干净的孩子。 无数次默念中,送机的车终于在一片尘土中,开进了满是苍蝇的小镇。 母亲已经病得的太久,没有办法离开路易斯安那。所以那次是钟浅锡一个人坐上飞机,独自去洛杉矶看望父亲。 而洛杉矶是一座国际化大都市,和闭塞的小镇完全不同。 眼前的一切都让钟浅锡感到新奇。 这里有高大的棕榈树,有鳞次栉比的摩天楼,有数不清的汽车,有彻夜长明的灯火。 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和他一样的面孔。 混血的面孔。 他不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他终于到了属于他的迦南地。 这种感觉像是做梦,整个人都浮在空气里,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钟浅锡一路扒在劳斯莱斯的车窗上,贪婪地往外看去。 终于,他下了车,见到了陌生的父亲,见到了那间华美壮阔的别墅,见到了金光闪闪的大理石厅。 却也见到了草坪上踉跄学步的瑞恩。 一个两岁出头的孩子后面,身后竟然能跟着四五个佣人。 “他是你的弟弟。”父亲说。 瑞恩不用挨饿,不用去思JSG考书上那些晦涩的句子。他的生活里没有教条、训诫和守则,只有爱与牛奶蛋糕。想什么时候吃都行,吃到牙痛也可以,不管是礼拜一还是礼拜日。 无知无觉的人最幸福。 有了对比,才会感到痛苦。 钟浅锡不自觉地把手缩进兜里。 虽然下飞机之前,他已经确认过很多次,指甲缝已经洗到完全雪白。但有些东西就是清不掉,牢牢地黏在身上。 在那一刻,荆棘蓦地生长起来,捆住了他,尖刺往深处勒。 直到现在,三十岁的钟浅锡依旧能够清晰得回忆起,那种滋味是如何在身体里翻滚的。 它们前所未有的强烈——疼、痒、窒息。 那是什么呢? 它可以是所有的情绪、任意的情绪。 唯独不能是嫉妒。 因为书上说了,嫉妒是七宗罪。 是必须被洗刷的罪。 * “所以。”姚安见钟浅锡陷入沉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轻轻地戳了他胳膊一下:“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我的?” 钟浅锡从回忆中回过神。 他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握住姚安的左手,抬起来,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我需要你。” 用的动词不是miss,是need,让这句话的含义天差地别。 姚安看不透对方的心思,却不影响她的脸“轰”地一下子发热。 钟浅锡笑了,没有松开她的手。 红灯变绿灯,车辆前行。 姚安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转移话题:“当代艺术馆是不是要关门了?” “我们不去那里,去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钟浅锡说,“我想你会喜欢的。” * ty Fair。 姚安把视线从市集那块花花绿绿的招牌上移开,惊讶地看向钟浅锡。 偌大的平地上支起一排排小帐篷和烧烤摊,香味徐徐地散开。有人在看杂耍表演,有人在排远处临时搭建的游乐设施,摩天轮、海盗船和秋千。 还有小孩子举着风车,嬉笑着跑过去,大人跟在后面大喊:“嘿,慢一点!” 比起什么也看不懂的当代艺术馆,姚安确实更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 只是很难想象这样的约会行程,会是钟浅锡这样的人安排的——不去海钓、不去应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随便逛一逛,消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钟浅锡察觉出她的惊讶,拉起她的手。 姚安一边兴奋地四处张望着,一边跟着向前。走了一会儿累了,脸颊胀得红彤彤,像只新鲜的桃子,只等着人咬上一口。 吃人犯法,吃rou是不会的。 在集市里买上一只比脸还大的烤火鸡腿,雪白的犬牙撕开丝缕状的rou,就像咬破猎物柔软的喉咙。 钟浅锡感受到了一点饱足。 路过水果摊时,他问姚安:“还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好撑。”姚安拍了拍胀鼓鼓的肚皮,摇了摇头,“再说这种雪梨我在超市买过,rou很粗的,不如冻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