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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笔钱,去把孩子打掉吧。”男人说。 那只老蜘蛛做过很多精明的决定,但他低估了一个女孩对信仰的虔诚。那个孩子不可能被打掉,教会不允许这样做。于是钟浅锡被留了下来,跟在母亲身边,一路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 父亲爱过母亲吗? 钟浅锡曾经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思考过这个问题。JSG 他认为是爱过的。 但浪荡的假期一旦结束,是时候该回归正常生活。 高中都没读过的快餐店员?英语都说不利索的欧洲移民? 绝对不可能娶她,那太不上档次了——那个男人需要一个会社交的、出身体面的妻子。 爱情只是多巴胺的分泌。它太短暂,堪堪够维持过一个酷热的夏季。 只有利益,能够把两个人真正捆绑在一起。 所以回到达拉斯的酒店。 钟浅锡对姚安说:“我们可以一起做更有用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你更多。” 金钱,权力,地位,野心。 除了爱情。 可姚安需要的,就是爱情。 “你打算给我什么呢?包吗?手表?房子?”姚安因为失望,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我不要这些——这些衣服还有首饰,从达拉斯回去之后,我都可以还给你!” 黑眼睛里有执拗,有坚持,还有一点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借题发挥。仿佛把怒气和沮丧全都冲对方甩过去,自己就不用再背负那些来自家乡的、沉甸甸的压力。 床垫沉了一下。 是钟浅锡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来。 他读懂了她,手指穿过少女蓬松的头发。 片刻后他开口,眼神里有悲悯:“你太年轻了。” “我已经二十岁了——你之前还说过,我很聪明!” 这种话能说出来,就已经很孩子气了。 让人意外的是,钟浅锡并没有嘲笑姚安这样幼稚的行为。 因为她的神情让他感到熟悉。 他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从洛杉矶探亲结束,又被送回路易斯安那的自己。 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再重新被扔到闭塞的小镇,一切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但父亲却对他说:“长成一个有用的大人,你才能再回来。” 钟浅锡只有忍耐着,学习着,等待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成长总是残酷的。不是么? 他的小鹿也需要一点时间。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钟浅锡问。 姚安当然记得。 钟浅锡说过,他和她是天生一对。 “我们都会迷恋一些自己讨厌的东西。”钟浅锡站起来,语气斯文。就像他其实很讨厌南部,讨厌这里闷热的空气。但每次回来,又会感觉放松似的。 他的根在这里,在这块干涸的土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姚安有些茫然。 “我的意思是。”钟浅锡回道,“这些衣服和包,不要把它们当成是考验,把它们当成是奖励。” “晚安,亲爱的。”男人话音落下,门随之关上了。 套间里只剩下姚安。 枕头分明是松软的,可她趴下去时,却连呼吸都要窒息。人躺在床上,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脱离开,直直地往下坠去。 姚安觉得,钟浅锡说得不对。 这和课本上讲的完全不一样——做人不应该虚荣和拜金,要珍视爱情。 可她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对方。 因为从她撒出的第一个谎开始,她的灵魂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 第20章 雷滚了一夜, 雨没有落下来。 姚安一直躺到快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眼睛一闭上,四周挤满了人。头顶聚光灯闪耀, 好像是在参加一场舞会。 而她脚上正穿着一双闪亮的水晶舞鞋,脖子上挂着一串豪华的珍珠项链。提琴演奏声响起, 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她尽情跳了起来。 起初是快乐的,裙摆波浪似的飘舞。 不知跳了多久,鞋子突然越来越紧, 项链也越来越重。水晶和珍珠勒破了血rou,姚安咬牙想把它们摘下来,那些蠢笨的玩意却纹丝不动。 汗珠一滴滴往下淌, 疼痛变得剧烈, 几乎无法忍受。 再然后,咔嚓。 那些珍珠和水晶,压断了她的骨头。 姚安被吓得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 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汗。 急促的呼吸声中,眼前是一片阳光——达拉斯纬度靠南,七点不到, 窗户外面已经全亮了。 还好, 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隔壁隐隐有水声传来, 是钟浅锡起得早, 已经在洗漱。 姚安觉得嗓子很干, 咳嗽了一声,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屏幕上躺着一条提醒短信。 【姚小姐, 今天上午的行程九点开始。】米勒说,【商务早餐在18楼,我帮您和钟先生预定了靠窗的位置。】 是的,比起昨晚那场冲动的对话,更让人觉得糟糕和尴尬的是,达拉斯的行程还远远没有结束。 算上回程,姚安要和钟浅锡再朝夕相处两天。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钟浅锡。 当然硬要是装病,或是说学校有急事、麻烦米勒买一张回洛杉矶的机票,不是不可以,钟浅锡多半也会放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