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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 第110节

    “你们该不会已经服用了鬼相生吧,每个月用一次解药,若是没有了解药,你们就小性命不保。”

    两名杀手神色木然,视死如归,但是当他们听到解药两个字时,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猜对了,她猜对了,这两名杀手是死士,骆英俊的最后一案里,一名死士在临终之时,说出了鬼相生。

    骆英俊的那个案子虽然破了,可是却因为那名死士说出了鬼相生而留下了伏笔。

    华静瑶只看到那里,便进宫去了,她不知道这个案子有没有后续,那给死士服下鬼相生的人,究竟是谁。

    “去请骆仵作,快去!”

    她要让骆英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一世鬼相生提前几年就出现了,而服用鬼相生的死士也出现了。

    不会是最后一案,也不会是骆英俊没有记载的案子。

    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那个幕后的凶手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珍珑馆内,少年蜷缩在绿竹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多么古怪的身体啊,要冷也要热,哪怕是冬天,他也要睡在绿竹床上,哪怕是夏天,他也要盖着厚厚的被子。

    “主人,派去客栈的人已经得手了。”又有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少年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他问道:“人呢?”

    屏风外有短暂的沉默,稍顷,那人说道:“死了。”

    少年抖落身上的锦被,坐起身来,问道:“死了?尸体呢?”

    他们服用了鬼相生,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也会回来换取解药,怎么会死了呢?

    第二二六章 是我听错了

    屏风后面没有声音,四周忽然静寂下来,死一般的静。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聂正琪的心底升起,初时若有若无,但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如山间的浓雾迅速扩散弥漫开来。

    他想起五岁那年,他又一次因为病痛晕厥,他迷迷糊糊醒来,眼皮却沉重得无法睁开,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怜的孩子,是娘害了你,娘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病痛之苦,娘好悔,好悔啊。”

    他自幼病体支离,但是老天爷并没有放弃他,他很聪明,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明。他很少见到父亲,有一段日子,他以为父亲住在别处,后来才知道,他和父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父亲从不来他和母亲的院子,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和他们一起去庆王府和平安侯府。

    有时候,他甚至想不起父亲的样子。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八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母亲把他叫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聂正琪见过这人,这是父亲的姨娘,经常过来给母亲请安,姨娘原是母亲的大丫鬟,后来被母亲开了脸,给了父亲。

    母亲声音平静,她对姨娘说道:“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再对公子说一遍。”

    姨娘吃了一惊,忙道:“郡主,这是大人的事,公子还小啊。”

    母亲冷笑,道:“他是我的儿子,他必须要知道。”

    姨娘无奈,只好说道:“老爷处处提防着妾,妾原本是近不了老爷身的,可是前天老常带来一个人,那人步履匆匆进了老爷的书房,妾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是曾经见过,便悄悄藏在一块太湖石后面,没过一会儿,老常便又带着那人出来,这次妾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当年给郡主看诊的道士,只是做了俗家打扮,难怪妾初时没有认出来。妾吓了一跳,担心是自己看错了,想起当年那个道士是个六指,便让春玲去找他哥,让他哥悄悄跟着那人看个清楚。”

    春玲是姨娘的丫鬟,原本也是母亲这边的人。

    “等了大半个时辰,春玲哥回来了,他说一路跟着那人,那人从府里出来,非常小心,兜了几个圈子,进了一家票号,春玲哥也跟着进去,却见那人拿了银票兑了现银,整整五百两,春玲哥悄悄给那家的伙计塞了银子,伙计说那人是个六指。”

    姨娘说到这里,就被母亲打断了,母亲说道:“你再告诉公子,那个道士当年做过什么?”

    姨娘咬咬牙,说道:“当年郡主怀着公子时,怀相很好,有一天老爷带了一位会看胎像的郎中进府,请郎中给郡主诊脉,郎中诊完,便说郡主怀的是位小姐,郎中走后,老爷便沉下脸,拂袖而去。郡主很伤心,以为老爷定是嫌弃她没能一举得男。没过几日,妾便听到府里两个婆子在议论,其中一个说她在街上遇到了同乡姐妹,那姐妹先前生了四个女儿,万万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生了个儿子。婆子问过才知道,原来那姐妹原本怀的也是女儿,是吃了灵药换成儿子。妾听了以后,便对郡主说了,郡主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老爷接连十几天没有好脸色,郡主无奈便想试一试,派了车马,让那婆子连同那姐妹去了河南,在河南接回了那位能换男女的道士。”

    说到这里,姨娘便忍不住抽噎起来:“那道士给郡主用的方子叫做麒麟方,说是祖传的灵方,是能转换阴阳的奇方。郡主用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郡主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足月便生下了公子,而那道士早就不知去向了。公子两岁那年,郡主请来了有名的神医岳离来给公子看病,那岳神医一下子就说出了麒麟方的名字,还说公子这病他治不了,郡主的身体也……”

    小小的他大吃一惊,忍不住看向母亲,那天母亲未施脂粉,面色焦黄,颧骨处却是褐色的……

    他看着母亲,母亲也在看着他,母亲的目光越来越冰冷,让他害怕,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渐渐想明白了,那道士再次出现,却从父亲手中拿到了五百两银子,而他从父亲手里拿到的,当然不会只有这一笔银子,几年前就拿到过吧,只是花完了,又来再要。

    隔了十年,聂正琪依然能够记起那天母亲眼中的冰冷,与那冰冷同样令他无法遗忘的,便是那种恐惧。

    此时此刻,那种恐惧再次来临,聂正琪挣扎着站起身来,抓起小几上的玉瓶,扬起脖子,把玉瓶里的丹药全数倒进口中。

    恐惧渐渐远去,聂正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是他多虑了,他不用恐惧,黄成黄小安死了,湘竹和湘竹娘想要依附他,自是不会出卖他,再说她们早就吃下了鬼相生,他算过日子,她们的死期就在今天,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已是两具尸体了。

    而现在,父亲的那个外室李氏死了,就连去灭口的两名死士也已经死了。

    从此刻开始,除了母亲和他,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聂元慎的死因。

    那个李氏,就做替罪羊吧。

    从此刻开始,他再也不用担心了,他有无忧公子的丹药,他的病一定可以治好。

    他会长命百岁,他会让那些当他是病秧子的人看看,他是一个人,一个比他们都要优秀都要出色的人。

    忽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聂正琪不悦地看过去,这些狗奴才整日大惊小怪,这次又怎么了?

    砰的一声,紫檀木的屏风被推倒在地,十几双靴子踏过屏风,向他而来。

    “顺天府拿人,聂正琪罪证确凿,即刻归案!”

    明明只有一个人说话,可是却似有几十几百人在呼喊,是他听错了吗?自从服用了无忧公子送来的丹药,他已经很久没有幻听了。

    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他策划了这么久,没有人能找到他的证据,没有证据,顺天府不敢抓他,他不是寻常百姓,他是皇亲,他是勋贵子弟……

    第二二七章 送你回家

    “大殿下,李氏身边的那对男女全都招认了,他们雇的假凶手已经抓获,供计不讳。”

    “大殿下,岳神医刚刚又给湘竹和湘竹娘诊过脉,她们至少还能再撑一个月。”

    “大殿下,梁义的长子招认了,他在赌坊里欠了很多钱,有人愿意替他还钱,让他怂恿幼弟和父亲骑马回老家,他是亲眼看到父亲被人杀死的。”

    “大殿下,梁义的妻子招认,梁义曾经和她说过,聂元慎让他找人假冒乱花,刻印了一本词话,聂元慎就是《明珠记》的作者乱花。”

    大皇子压根就没有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但是父皇说他积劳成疾,他也只好带病处理公事。

    可是装病也不容易。

    大皇子兴奋地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一抬头看到正走进来的华静瑶,他忙道:“表妹,你没回公主府?”

    客栈那边的事情一了,华静瑶便连夜进城了,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那家客栈竟然是沈逍开的,她便断了要住在那里的念头,回了顺天府。

    “早就让人回去报信了,放心吧。”

    大皇子松了口气,啪的一拍桌子,笑着说道:“梁义的妻儿已经招了,你猜《明珠记》是谁写的?”

    “聂元慎。”华静瑶淡淡地说道,她刚刚发现,大表哥平日的深沉稳重全都是装出来的。

    “咦?你知道?”大皇子有些失望,这个消息太让他震惊了,却没想到,他刚刚分享给的第一个人,却原来已经知道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聂元慎那般方正的人,竟然会写出这样一本书。”大皇子无限感慨。

    华静瑶耸耸肩,说道:“能把明珠姑娘写成百折不挠,死后重生,生生不息的,除了聂元慎以外,还能有谁?”

    大皇子怔怔一刻,小表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为何以前没有想到呢?

    大皇子当然没有想到,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仔细去看那本《明珠记》,他边看边骂,只看了前三章,便自以为对整本书全都了如指掌了。

    正在这时,只见黑漆漆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黑衣黑发,眉目疏朗,眼神清澈,披着一身夜色,可他的眼睛却比月光还要清冷。

    “阿逍,如何了?”等不及禀报,大皇子殷切地问道。

    “不辱使命,聂正琪与手下二十五名死士全部活捉归案。”沈逍的声音虽然一如往日的冰冷,可是却很平静,与大皇子的迫不及待对比鲜明。

    大皇子呼出一口浊气,坐回椅子里,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对沈逍说道:“表妹不能留在这里,阿逍,帮我把她送回府去,改日我请你吃饭。”

    华静瑶莫名其妙地瞪着大皇子,你是得意忘形了吧,竟然让一块炭送你表妹回家?

    “有甲乙丙丁在,不用别人送我。”华静瑶向大皇子行了礼,转身便走。

    直到这时,大皇子才感觉到哪里不对,他看向沈逍,讷讷地问道:“这是生气了?”

    “不知道。”沈逍说完,竟然也朝着他行礼,转身也走了。

    大皇子一头雾水,多么令人高兴的时刻,这两个是怎么了?

    他怎么忘了,这两个还都是小孩子,阿逍虽然整日板着脸,可也只有十五六岁,小孩子就是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翻脸就翻脸。

    明天买点好玩的给小表妹送过去,至于阿逍,男子汉大丈夫不用哄着。

    华静瑶坐上马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透过车窗叫来史乙,问道:“新铺子怎么样了?”

    这几天太忙,她差点忘了她的铺子。

    史乙说道:“鱼鳞册已经办妥,前几天便已经开始动工了,估摸再过四五天就能完工。”

    华静瑶点点头,她很满意,终于要有自己的窝点了,再也不用在油腻腻的早点摊子上接头了。

    马车驶出很远,史乙忽然催马凑近车窗,压低声音对华静瑶说道:“姑娘,沈四公子在后面。”

    华静瑶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史乙有点不好意思:“小的几个是刚刚发现的,沈四公子黑衣黑马,跟得也不近,初时我们竟然没有留意。”

    华静瑶哼了一声,沈逍像个黑无常似的,正常人当然不会留意。

    他怎么忘了,这两个还都是小孩子,阿逍虽然整日板着脸,可也只有十五六岁,小孩子就是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翻脸就翻脸。

    明天买点好玩的给小表妹送过去,至于阿逍,男子汉大丈夫不用哄着。

    华静瑶坐上马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透过车窗叫来史乙,问道:“新铺子怎么样了?”

    这几天太忙,她差点忘了她的铺子。

    史乙说道:“鱼鳞册已经办妥,前几天便已经开始动工了,估摸再过四五天就能完工。”

    华静瑶点点头,她很满意,终于要有自己的窝点了,再也不用在油腻腻的早点摊子上接头了。

    马车驶出很远,史乙忽然催马凑近车窗,压低声音对华静瑶说道:“姑娘,沈四公子在后面。”

    华静瑶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史乙有点不好意思:“小的几个是刚刚发现的,沈四公子黑衣黑马,跟得也不近,初时我们竟然没有留意。”

    华静瑶哼了一声,沈逍像个黑无常似的,正常人当然不会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