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都市小说 - 娇花野草在线阅读 - 第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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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老师是南城专科的老师,现在专科已经不在了,也是,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学生,学校当然开不下去了。”

    老板陷入过去的回忆:“我们那届的班主任就是斐老师,她是个很好的人,温柔又不会发脾气,当年她已经很老了,临近退休,带着一个收养的小外孙过日子。”

    “我们班上有很穷苦的学生,省吃俭用,饭都是计算着量吃的。小同学,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十几年前,穷人是很多的,来专科的学生未必都是学习不好的,也有家里很困难的……斐老师就经常带着自己做的饭和学生们一起吃。”

    “她看着我们吃,然后就会和我们谈起她的小外孙,斐草,她说斐草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希望他好好长大,像我们一样,到那个时候,她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斐老师为什么收养他。早些年斐老师带过一个学姐,也是班主任,学姐怀孕自.杀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出租屋里,斐老师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很自责,她觉得是自己对学生的关心不够……所以她收养了那个孩子……她自己都没有家庭,年龄那么大了,还要去管一个小孩子……”

    李老板的眼里已经沁出水花:“我们那一届学生,都知道斐草的。斐老师很照顾我们,她真的很好……”

    那年李老板还有着快意潇洒的青春。

    他们一个班里三十多个人,凝聚力很强,马上面临毕业,众人暗自商量着往后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斐老师。

    那年斐老师临近退休,这也是她带的最后一届。

    那年斐草只有九岁,已经学会忍着委屈,控制自己不要动手,然后每天早起跑步去路边摘一束花插在家里。

    他跑得很快。

    斐老师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我们小草儿今天起的又是这么早啊,我都快抱不动你啦。”

    斐草稚声稚气:“那往后我就抱外婆。”

    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斐老师虽然银发斑斑,但还是很精神,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上忙下,斐草就坐在外面的桌子上等,窗外的小阳台上种了很多花,都不名贵,但都长得很好。

    饭后,斐老师就会骑着自行车,铃声阵阵,小斐草坐在车后,怀抱着攫瘦的外婆,心疼地说:“外婆,你要多吃饭啊,才能长rou。”

    斐老师笑意满满:“好啊,往后我们小草儿就监督我吃饭好不好?”

    小斐草认真地点头“好。”

    到了学校门口,斐老师弯腰在小孩头上摸两把,细细嘱咐:“你监督了外婆,外婆也监督你,今天也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啊。”

    斐草点头:“好。”

    他们一如既往拉勾上吊,然后挥手各向一方。

    可这天,斐老师再没回来。

    斐草站在学校门口,等到太阳下山,等到夜幕深深,等到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也没等来斐老师。

    李老板擦了泪,可仿佛永远擦不干净一样,泣不成声:“斐老师死了……她……她为了保护我们……死了……”

    那是震动南城的“611”案,发生在6月11这日。

    棠华的舅舅是南城书记,他隐隐记得舅舅那段时间早出晚归,家里氛围僵硬地可怕。

    却不知道,这场案件的受害者,也有斐草的家人。

    小斐草就是在那天,永远失去了家。

    三个丧心病狂的歹徒,持刀闯进学校,开展对这个社会的报复之旅,他们失去了人性,见人就砍,血红了一片又一片。

    斐老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护着两个学生,生生被砍死。

    她活着的时候温柔慈祥,死后却连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

    可能是杀红了眼,可能是这个女老师死到临头还在训斥他们,一个歹徒一刀又一刀捅进去,在她死后尤觉不够,毁坏尸体,砍断了女老师的手脚,碎rou片片。

    “她死前还推了我一把,让我走……”李老板哽咽,“我身上还沾着她的血,这么多年,洗都洗不掉……”

    斐老师原是不用死的。

    她下了课骑车是从学校北门走的,歹徒是从南门进的。

    她年龄大了,不会用手机,只看到呼叫成一团的学生逃命,而她们班有两个学生正在南门球场上打篮球。

    李老板是其中之一。

    斐老师拼了命赶到南门,她是人流中唯一的逆向潮流。

    旁人看她都带着不解。

    还有两个学生拉了她一把:“斐老师,我们刚从南门过来,那边很危险。”

    斐老师问的却是:“同学,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学生,他们好不好?他们……他们有没有事?”

    学生摇头:“人太多了,我没注意,老师,快走吧。”

    斐老师毅然逆向前行。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

    明明是盛夏酷暑,棠华却觉得如坠深渊。

    一个生气都温柔的人,最后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棠华觉得嗓子很涩:“他……”

    老板平复了情绪:“我之后见过小草一面。他年龄很小,当时哭得很凶,我……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这么哭,像要把血都哭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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