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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诸侯国的奴隶,大抵是在战争中俘获的,而卫国毗邻蛮夷,有许多奴隶也正是这些蛮夷之族中所俘获的。 除非是将这些部落一网打尽,否则妇孺并不及青壮年多。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开凿矿石倒还好,可一到了这样的巧活,便实在为难这些擅长在林中打猎的蛮夷了。 并不一定是故意偷懒,但的确不擅长这些事宜,甚至织的成品不佳,缝隙大的都快能漏风了。即便是给庶民用的,不追求多么精细,恐怕也难以制成衣裳。 桓珩一听诸萦问及棉花盈满,便知晓她所言定然不止于此,恐怕也是为了奴隶们进度迟缓一事。 故而,桓珩没有掩饰,他直言道:的确如此,盖因奴隶织棉布迟缓,两月已过,所织不足棉花十之一二。 诸萦颔首浅笑,君可曾思虑过他法。 桓珩垂下双眸,不敢直视诸萦,但眉眼略微蹙了起来,禀神女,珩亦曾明小吏以钱币赏之,但收效甚微。 未必是奴隶不尽心,而是卫国所能俘获的奴隶,多为男子,男子粗鄙,难以行纺织这等灵巧之事。 听到桓珩已将话说到了此处,便知晓自己开设工坊的打算可以言明了。 何必拘泥于奴隶,女子既灵巧,便以钱币相酬,岂不甚好?诸萦说及此事,笑容渐盛,君所图甚大,恐棉布并不拘于卫罢。 就如同桓珩会因为诸萦不经意间的细枝末节,而猜度出她有要事同他商议一般,诸萦也能从桓珩的行事中揣测出他的打算。 但也正是因为桓珩有此打算,诸萦才好开口。 诸萦已将她的打算说的如此明晰,桓珩亦不会听不懂。她所言的,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使桓珩开拓了新思路。 的确可以如此,而且那些妇人通常为庶民,本也是养蚕缫丝,或是在田野摘取野菜,故而即便开设工坊,请她们去也不必耗费太多钱币。 棉布的纺织本就同寻常的织布相仿,若是悉心学上一番,只要心灵手巧,实则不难。 至于应该如何开设工坊,如何选出可以织棉布的妇人,一应的小节,则需要细细思量。但诸萦已经给了桓珩方向,总不似之前一般,仍旧将此事拘泥于奴隶身上。 桓珩在转瞬间便有了种种思量,他离开席位,起身向诸萦一拜,珩拜谢神女点拨之恩。 诸萦笑了笑,疏离而温和,抬手示意桓珩起来。 她抬手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先前命桓尔萤拔擢有才德贤能的女子入宫为女官一事,尚未和桓珩说过。 虽然她如今的地位是神女,远在桓珩之上,但卫国的庶务毕竟是在桓珩手中,倒不如趁此机会,顺口提上一句。 想来以她的身份,还有桓珩一贯的明事理,他是不会有丝毫的异议。 因而诸萦开口道:吾尚有一事。 桓珩此事还未回到坐席之上,而位于诸萦正下方,他双手交叠,重新行了一礼,束发的冠冕显露出来,愈发显得他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周身气质冷峻出众,令人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道:神女请言。 诸萦微微一笑,带着属于神灵的悲悯,即便是笑着,目光也疏离淡漠,令人不敢亵渎,吾命桓尔萤拔擢女官,掌王宫经史典籍,来日若有德行出众者,亦可随侍吾身。 此事,桓珩早些时辰便听桓尔萤提起过,如今又听诸萦告知,他面色并无一丝异色,而是恭敬的应下。 桓珩行事极快,大抵行军打仗之人皆有些果决的脾性,从诸萦的摘星台中出去后,明明已到了用午食的时辰,他却仍旧命人将几位倚重的臣子,以及管辖钱粮的臣子召进了宫。 一旁的寺人丰,犹犹豫豫的瞧了眼天色,劝其桓珩,公子,不如先用过午食? 谁料桓珩已翻看起郢城的舆图,在仔细察看,若是真的兴建工坊,应当建在何处。 听见丰所言,桓珩连头都未曾抬起来,他随口吩咐道,不必。 突然,桓珩像是想到了什么,才抬头叮嘱了一句,命人将桯俨等人午食备好,吾召得急,恐怕他们还未用上午食。 丰原本有些失望,但听到桓珩后面的话,整个人都兴奋了不少,连忙应道,是。 只要为诸位大臣准备了午食,自然也会为桓珩准备,桓珩忙起来的时候会顾不上用午食,但若是众人皆在用午食,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忙碌不食。 其实,自从桓珩担起卫国的重担之后,他就愈发忙碌,莫说忙得不用朝食夕食,便连夜间也常是通宵达旦,桓珩殿内的油灯甚至彻夜点燃。 尤其是在变法之后,几乎是日日如此。 外人只能看到卫国日渐富庶,民风清明,却不知桓珩废了多少心力,处理政务,笼络下臣。 旁人看了或许不觉有异,可丰和那些人不同,他从桓珩的生母还是正当盛宠的王后时,就到了桓珩的身侧。 彼时,丰还只是被爹娘亲手卖出去,又被转手卖入宫中的小寺人,他总是忍不住思念家乡,身上的伤口又总是疼,所以稚嫩年幼的他,每到扫完了宫内偏僻的小径,就会躲在角落偷偷哭泣。 他也是在那时候遇到卫王后的,当时的卫王后还是桓珩的生母,她温柔可亲、容貌就像神仙妃子一般,当时身量还未有扫帚高的丰,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她连笑,都是带着欢愉的,那样柔和的神情,让即便是年幼的丰,都停止了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