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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寒转身拿着信纸朝宋祁喊道:“她给你的信。” 闻言宋祁立即放下了笔,一闪身就将信拿了去。 (藏物于此,未想仍是为卿所见。是何故引卿来寻?感念旧事,抑或是家中来客?如是后者,吾心甚慰。 幼时,吾曾教导卿,不可执着太过,吾往世上一遭,潇洒自如,不必感念。枉卿自诩腹有诗书,却参不透人事,堪堪为情所苦,愚也,呆也! 匆匆一别,尚未嘱咐分明,甚是忧心,惜卿世上飘零,可得温饱?可得住所?可有人做伴?可得欢笑? 卿定然忘却吾所嘱所咐,放不下,忘不得。痴儿! 也罢,得卿感念,特以重礼相馈,只盼卿有所悟,往事不可追也。 庭有松柏,移步前往,定慰汝心。 ——为姐,青松笔。) 短短的一封信,宋祁看了良久,心觉委屈愤恨,但又小心翼翼地把信收了回去,她回到桌上提起了笔。 (寻物来此,未想你竟又嗔骂于我,我为臣,为君,何曾有过愚笨,念你之切,有何过矣。 由我视之,愚笨者非我也!知我心性仍说无妄之言劝导,岂非白费气力? 我长你百岁,乃你之长辈,岂可妄言长姐!且当世有何长姐如你这般,背信弃义,留我一人孤苦。我食糟糠,宿茅屋,曳敝履,为庶子所欺,你在何方? 当在不在,毁诺欺我,何言长姐!若再不见你,日书三百行,字字诛心,定扰你不得安宁! 你之罪过,罄竹难书! ——为师,宋祁笔。) 苏靖寒默默瞧她奋笔疾书,大略看了一下信的意思,不免觉得好笑,“你怎的如此幼稚?” “哪里幼稚了!明明是她骗我,我把媳妇带回来了,她也没回来。” 宋祁折好信,将两封信都放在一处,“我倒要看看,你给我留了什么。” 后院种了许多的树,宋祁去柴房拿了个锄子过来,在离松柏不远的地方开始锄地,她下手都会有所保留,生怕将地下的东西砸坏,日头渐渐上来,宋祁才挖了个深坑,下面并没有东西,她绕着树在它旁边又开了个新坑,一直挖到中午都没有收获,背上倒是被汗浸湿了。 苏靖寒站在一边道:“你休息会,我帮你。” 宋祁抬起手肘擦了脸上的汗,“不用,否则她要不开心了。” 树的周围大半圈都被挖了个深坑出来,宋祁再一次下锄,下面传来了一声闷响,宋祁脸上露出了欢喜,她将锄头丢在一边,手直接下去扒着土,将表层的土清理掉,露出了一块裂掉的木板,宋祁拿出木板看了看,只不过是普通的板而已,看来她还想得挺周到的,怕宋祁下手没个轻重,先拿块木板挡着,再下一层是一块精美的铜板,上面绘着画,将它翻过去,背面写着: (掘地三尺之情,自当铭刻于上) 发现宋祁挖到东西,苏靖寒也过来了,周围堆了高高的土堆,苏靖寒清了个地方出来,接过宋祁手中的铜板,小心让它躺在地上。 拨开旁边的土,剩下的是石板,宋祁一块块将石板清出,让苏靖寒按顺序摆放好,这石板越挖越多,全部清出来费了不少力气,这些石板将后院都铺满了。 从土坑里出来,宋祁顾不上清理自身,跪坐在石板旁就开始看,第一块上面刻着: (第一年,逍遥游饯行,愿,安康美满,逍遥一生,其后三月,一人,一剑,二十七人手脚尽断,宋家地牢惊天一炸,以慰汝灵) 傅青松的话萦绕在耳旁。 “那我就断了他们手脚,顺便把他们的地牢炸了。” “原来她武功这么好啊。” “我不想将她扯进来的,她应当自在地当一个悠闲的酒楼掌柜。” 宋祁换了块石板,手指小心揩去凹坑处的泥土。 (第二年,新酒酿成,名唤祁连,专供军方) (第三年,三十诞辰,携一壶清酒,一支竹箫祭你) (第四年,购栗子酥,见一童子,心性面容尤似你,却非其人,念) …… (第八年,师兄归家,琴瑟和鸣,相伴相依,愿,放下执念,早寻归宿) …… (倏忽二十载,倘你归来,正处年华,愿,保重身体) …… (第二十七年,忆当年梨树下,病容枯骨,一坛逍遥游,溘然长逝,若再遇关口,愿,平安顺遂) …… (第四十一年,师兄离世,一人独留,一剑,一箫,一酒,快意平生,仗剑天涯) (第四十二年,不慎染病,恐寿数难长,尚有千言未同你说,思你念你四十二载,当千百倍奉还,永不得忘我) 傅青松真的信守承诺,每一年都为她写了信,前面的字刻得还歪歪扭扭的,后面已是极好,她那在纸上挥洒的书法也能原样刻到石板上。 宋祁摸着那些刻痕,忍不住笑出泪来,“前面还说让我忘记,口是心非。” 最后一个石板与众不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 (草率) 宋祁看了,立即跳到土坑里,用手继续挖着土,又扒了许久,这才看到一个木匣子,依旧没有上锁,宋祁用衣袖将表面擦干净了,双手拍了拍,又拿起衣摆仔细擦了,这才打开匣子,里面也是一封特殊处理过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