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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进屋,四皇子才把帽兜褪下,不知是身在异乡日子难挨,还是仅仅因为近日来的麻烦,皇子年轻的面庞笼着满面憔悴。 他见了李羡尘,先是一愣,接着便双手托住李羡尘双臂,止住了他行跪拜大礼的势头。他目光在李羡尘脸上盘桓许久,双眸中泛起了点点晶莹,才一抹眼睛,笑道:“经年未见,幼时伴读的情谊却历历于心,你还好吗?” 李羡尘笑了,还是行了一个常礼,道:“我……末将安好,四殿下身体好全了吗,当日到底……” 四皇子的表情在脸上僵滞一下,随即嘴角微挑,苦笑着轻叹了一声,并没立刻便答,一双柳叶吊眼看向洛银河。他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得上好看,但神色中却总是透着一股审视挑剔的意味,将洛银河从头看到脚。 洛银河见他刚刚还对李羡尘和颜悦色,看着自己却像是审贼一般的打量,行礼道:“在下洛银河,是将军的幕僚,近日得了陛下青眼,赐官太常卿,随将军前来,为四殿下分忧。” 谁知四皇子看不够似的,继续上上下下将洛银河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才忽然笑了,转向李羡尘道:“十分相貌,谈吐得宜,难怪你将整座将军府都给了他。” 洛银河心中一动,看向李羡尘,正好与他目光对上,李羡尘面露笑意,道:“夫复何求。”说罢,他请四皇子坐下,为他诊脉。 他面色比往常温和了许多,仿佛是心底深埋的儿时记忆涌现,消融了近年征战厮杀粘在身上的戾气。他三指搭在四皇子腕间,四皇子安静的坐着,目光一直停在李羡尘脸上,洛银河想,这二人当年的伴读情谊该是年幼时最无垢的友谊,自此之后,天各一方,经年不见,再见面竟然是身处他乡的危难之时,麻烦缠身,只得感叹世事无常,身不由己。 忽然,他心思一转,多日相处下来,洛银河知道李羡尘心思深沉,将军府为聘这事,虽然在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但想那巴临郡守刘顾都不知道,这异族为质的皇子,又是如何得知…… 这个蹊跷,也不知李羡尘发现了没有。 “四殿下如今的脉象已无中毒的迹象,大祭司给殿下以毒攻毒之药,不要再服了。”李羡尘的手离开四皇子的手腕。 姜摇光一直垂手而立,这会儿道:“我族宗主不想与显朝为难,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皇子既对圣女有情,便为四皇子与圣女做一假死之局,让皇子带着心上的姑娘回归故土,算是宗主对显朝的承情了。” 这法子也着实可以堵住悠悠之口,但四皇子皇家的血脉,却也要随之断送,这般回朝,他名义上是个死人,即便今生吃穿不愁,却终生再难等殿堂,无缘皇子、王爷乃至皇上之位。 蒂邑族宗主这做法,舍了圣女,放了质子,看似卖了好大的情面给显朝,实则是快刀斩乱麻,甩掉烂摊子,说是不想与显朝为难,本质是国力有别,自知不是向显朝提条件的时候。 但这结果对四皇子而言,只要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便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几人都看向四皇子。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若是能和阿荻一起远离皇权是非,求之不得。”提到阿荻这两个字,皇子的表情便柔和起来了。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三日后夜晚,李羡尘与洛银河前往四皇子府邸秘密接走皇子与圣女,而后姜摇光纵火烧宫,对外言称圣女愧对信仰,以圣火燃尽生前不洁罪孽,四皇子情深相殉。如此一来,一把大火,烧的一切面目全非,火中尸身是谁,宗主若是有意掩盖,不去细究,这事情便能盖棺定论。 送别了姜摇光和四皇子,洛银河第一句便是:“将军以府为聘之事,刘顾都不得而知,四皇子身为质子,为何得知?” 李羡尘摇摇头,也没想明白。但显然,他也是注意到这点了。 “将军可以肯定,四皇子不是有人冒充?” 李羡尘道:“多年不见,他眉目倒是没大变化。方才我为他搭脉,看他手腕间年幼时不慎割伤的疤痕还在,经年增长,由新转旧,应当不是有人冒充。” “若是多年前便有歹人为皇子筹谋了一个影子呢?” 李羡尘一愣。 洛银河回想小说中,四皇子生性阴晦,不受先帝和皇上喜爱,所以才被送到蒂邑族为质,后来因战乱失足坠崖,生死不明。 但看刚才的皇子,彬彬和善,有匪君子,除了气色憔悴,倒是没有半分晦暗的模样,洛银河自问,看人是有一手的,装作谦和温谨和骨子里蕴出来的和善总归是有差别,旁人看不出,他专业技能精湛,一般都是看了便知深浅。 穿书至今,他遇到的事情虽然不尽如书中所写,但凡是书中提到的人物,在性格上总还是与书中描述差别不大,可……四皇子…… 难道占星所指的变数是四皇子?李羡尘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四皇子落得生死不明,李羡尘只有死得透透的了……他若是死了,只怕自己也得凉了。 果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想着这些,洛银河抬脚便要往外走。李羡尘问他去哪儿,他答道:“人心善变,一面之词不得信,去街市上听听四皇子的风流韵事,将军同去吗?” 看他一介书生,竟颇有这跑江湖的一套手段,李羡尘觉得有趣,自然是同去。二人向驿馆的掌柜询问城里有没有茶棚书馆儿,那掌柜的摇头,说说书是中原才有的玩意儿,况且即便是有,你们也听不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