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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是席地而坐。陈渊推了推无框眼镜,用单手托着腮支在一条曲起的腿上,坐姿随意但不失优雅,眉眼弯弯桃花眼眼尾上挑,人未言自带三分笑意回道:“的确煞风景。但是,你我这般拉家常要多久才能切入正题。” 徐寻听闻这话,也就不再客气。嘴角一勾笑道:“你也知道,我们虽然叫着总局,但是那都是近二十年前的称呼了。被拆拆和和,我们这些个人早就没人管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交个心。” 这话说的真诚直接的幼稚,但是徐寻表情实在是过于一本正经。陈渊也非常给面子,直接笑出了声。 徐寻倒也不恼,愣是把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糅合出了一种别样的体贴温柔。 陈渊十分放松地往后一靠,修长的手指崩出漂亮直线,指尖相抵,神情好像被摸顺毛的猫。 “嗯,您的信任是我听过最动听的赞美。据我所知,总局现今改名叫什么国家心理精神安全局第56处。大多数人都是老人家了。话说起来,你那个……叫什么来着,社会适应性测试做了多少年。” “大概十几年了吧。据我所知,你经历特殊,你爱说说不爱说我也不听。不过,关于这个案子,赵娇雪和方清婉的死,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徐寻的眼睛不带任何遮掩注视进陈渊的眼神里,却见对方的面皮缝都没能切开,眼神里的灯都没晃一下。 与此同时,陈渊也再打量着徐寻。这个男人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出档案里对他的记载所言不虚。 稳重坚毅,富有耐心,同时又拥有敢于孤注一掷的魄力和担当,做事有条不紊但又不循规蹈矩。办案时堪称高调,但是平时却低调地不行。他把前几日积攒的胡茬刮了,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如果不笑有一股冷漠的威严。但是只要轻轻一笑,又有种略显痞气的亲和力在外面熠熠生辉。 陈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己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你对自杀这种行为怎么看?” 徐寻意识到陈渊想要带节奏,不过也不在乎,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这很难说。不过你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 “当是,我和神经病还是个菜鸟。第一起独立处理地案件是一件自杀案件。不是已经死了的那种,就是让我们民警拦一下,下面也通知消防队员放好了气垫。我当时还没这么油嘴滑舌,一般这种事情都是沈景斌来做的。” 徐寻在这里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 “那个姑娘是个大学生,失恋了。被傍上富家女的渣男甩了以后,还不幸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家里人又不理解她,还把她骂了一顿。她就留了遗书,准备跳楼。还在犹豫的时候,被门口看着她长大的老保安发现报了警。当时,我、老沈还有那个老保安一起匆匆忙忙上的天台。但是我们一上天台,那个姑娘已经跳了下去。当时,我真的快要被吓死了。因为我还不知道消防队的气垫准没准备好。” “好在最后接了下来,人没死,就是孩子没了。姑娘躺在气垫上痛苦的挣扎,下体上满是鲜红的血迹,我记得那摊血不断在雪白的气垫上扩散,从天台向下看过去,那场面惨烈得触目惊心得厉害,隔着好几层楼都能闻见血腥气。 当时保密工作做得不好,天台下面有不少围观的群众。他们对那个小姑娘冷嘲热讽。还有些对自己怀里抱着的孩子说什么女孩子不自怜自爱就是这个下场,不懂事的孩子就那地上捡的小石块砸他,甚至还有骂婊子活该的。幸亏老沈那个耳根子软的耳背听不见,不然非得下去揍人。整个过程,从头到尾,从她跳下去到被送上救护车,我只听到那个老保安在求她别跳。” 陈渊听到这里,为徐寻添了一口茶。但是徐寻并没有喝。 “因为是第一起自己处理的案件,所以关注多一些。后来我和老沈一起去医院看了这姑娘。我们当时还挺担心的,却意外的发现她恢复地还不错。她抱着我们送她的鲜花,不停地向我们道谢。说起来,当时我也是愣头青,现在想想着实失礼。 我直接问她,你是怎么想开的。” 徐寻自己捂脸,简直尴尬出了界限。 陈渊听完这话,也是忍俊不禁。“那姑娘,怎么回答的?” “她说,白伯,就是那个老保安,来看过她。跟他说了好多,说什么警察同志和医生护士都在抢救你,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关心你,只要有一个人关心你,就应该好好活着。年纪轻轻,别想不开之类的老话。但是,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深。” “是什么?” “她说——人生下来,不是为遭罪来的。” 陈渊笑了笑,不是那种皮相上礼貌疏离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心想:傻小子,那是我抽时间动了一点小手脚,趁其昏迷,给她植入了一个求生的想法。不然我的小警察刚步入岗位,就被打击到可怎么办。 徐寻终于看到那副皮囊有一丝小小的裂纹,他甚至感受到对方的精神海有了一丝波澜。他绷紧的嘴角也不禁松了松。 两个人的心思都绕的九曲十八弯,小心翼翼地试探,战战兢兢抱我这分寸,生怕自己越界。 陈渊看着杯中一颗直立的茶梗,目光下垂,平静回应道:“人当然不是为了受苦而生的。所以那个女孩现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