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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言语完毕,天空已泛起淡白色,早起的下人已经拿着扫把穿梭在庭院里,打扫地上的尘土落叶。 叶犹清同二人告别,悄无声息离开辞柯的屋子,翻墙回去皇帝为她准备的庭院,庭院如走时一样寂静,盯梢之人不知她曾离开过。 叶犹清像只猫一样轻巧跳下窗子,迎面踩了个柔软的东西,吓得转身贴在墙壁上,待看清那柔软之物后,这才抚胸长舒。 “师父?”她蹙眉弯腰,将地上横着的女子拉扯起一半,放在臂弯撑着,在她脸上拍了拍。 空气中酒味浓厚,十里半眯缝着眼,看见叶犹清后,烦躁地将她推开,摇晃起身,腿却一软,险些撞在桌椅上。 叶犹清急忙拉着她手臂,将她拉回来。 “你不是将酒戒了,怎么又喝?”叶犹清轻轻踢开地上的酒壶,将高挑的人扶到床上。 十里长臂撑着头顶的床柱,坐稳身体,转身看着叶犹清。 叶犹清也很少看见十里流泪,但此时她却泪流满面,水不断从那双风流的柳叶眼中汩汩冒出,无力地倒在叶犹清身上。 “师父……”叶犹清被她这副模样看得心一酸。 “小清,我以为我能断了,可我没有。”十里说得压抑,叹息绵长,“酒喝下去,又什么都想起来。” “她太苦了。”十里说着,手无意识捏得叶犹清生疼,“这些年,该如何忍受。” “那个狗东西,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我无能为力。” 叶犹清在她背上拍打,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小清,我……”十里说着忽然松手离开,颀长的身躯忽然滑下床沿,双膝跪地,吓得叶犹清连忙起身拉扯她,奈何十里的功夫她比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人挪动分毫。 叶犹清急了,手忙脚乱蹲下身同她对视:“十里!你这是为何?” “小清,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看在我也算跟着你这么久的份上,往后若有机会,你能否救救她。”十里瞳色清浅,此时仰着头,倒有几分琉璃破碎之意。 “我爹娘教我膝下有黄金,于是这一生没求过人。”十里竭力稳住身形,一侧唇角讽刺勾起,“可我以往不曾想她会这般痛苦。” “我求你,帮帮她。”十里双手放于膝上,合眼道。 叶犹清看着十里浓密睫毛下滑落的水滴,停顿一会儿,点头:“好。” 十里身子一软,将额头抵在叶犹清肩上,无力地叹息,说了声多谢。 再过后,人便又不省人事,叶犹清僵在原地,直到蹲得腿麻,这才将她身子推开,费力抱回床榻。 十里可比辞柯重多了,叶犹清揉着肩膀心道,然后给她盖好被子,随后拉过一旁的包袱,用十里教她的法子易容,慢慢将那张清丽的脸遮盖。 她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再出门时便是面容普通的陈姑娘了,走出大门,冲着虚空冷冷道:“出来罢。” 风吹过几缕,之前在江宁府同她对话的黑衣男子从一旁的街角走出,停在她面前,讪讪道:“陈姑娘有何吩咐。” 叶犹清打怀里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放进男子手里:“按着信封上所写的地址,寻个邮差送去。圣上吩咐我运送精铁,这封信便是通知。” 男子闻言,忙将信捧好,看着叶犹清要走,又急急道:“姑娘,你还未封……” “反正你们会拆开查看的,封了不是白费力气?”叶犹清冲他笑,随后转身进门,反手将门关合,将喧闹拦于门外。 —————— 与此同时,宫里下了朝,官员三三两两出宫,只留下几人往甘露殿而去。 包括六皇子在内,等待于宽阔的红木桌案前,一旁的内侍纷纷上茶,茶香缭绕伴着炉香,晨起的阳光被阻拦在满是雕花的木窗外,殿里炉火旺盛,闷热异常。 另一身着蟒袍的壮实男子坐于桌案一侧,手指沿着茶杯打圈儿,时不时抬起视线,在六皇子身上打转。 而六皇子却装作没瞧见,眼观鼻鼻观心,殿中人各有心思,百转千回。 长脸内侍的通报声嘹亮传来,几人急急起身,看着皇帝负手走入殿中,和善地抬手示意坐下。 “几位乃朕的心腹至亲,不必拘束,当是聊聊天。”皇帝笑着,慢慢落座,看他动作确实无力了很多。 六皇子垂下眼睫,知晓贵妃所言不假。 “昨日要你们思忖之事,可有结果?”皇帝抿了口热茶,低声问,见殿中人皆无声音,便将眼神放于六皇子身上,“亦儿,你说。” 六皇子被点,顿觉一旁太子眼神刺来,无视他开口:“回父皇,儿臣回去深思熟虑,曾想过推荐严柱国。” “哦?”皇帝闻言,粗眉微挑,身体微微后靠。 “但,严柱国毕竟年岁已高,理应安享晚年,倒不如派戴子瑜戴将军前去,临阵换帅本就是一步险棋,戴将军虽年轻,但多年带领皇城司守护皇城安危,两年前又曾临危受命领军退敌,有勇有谋又一向忠心耿耿,不妨一试。” 闻言,皇帝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六皇子颔首,面上神情不变,但脸部皮rou似乎放松了些。 “亦儿说得有理。琦儿,你觉得呢?”皇帝又看向一旁的太子。 太子谦谦一笑,躬身道:“儿臣所想也是戴将军,戴将军一向守护皇城,忠于父皇,派他前去不会出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