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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引墨第一次这么明白地袒露出自己的不满。 不是针对任何一个人,只是明晃晃地把可笑又可悲的事实挑明而已。 优渥的身世是本钱,也是枷锁。 对楚淮来说,那一连串的身份更像是一种警告。 从他出生开始,就有人不断提醒他——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是靠你自己得到的。 而是在外力的庇护下获得的。 如果你只是你。 你什么都不是。 “前人开拓道路,后人接受庇护,这是正常的,天经地义的。” “虽然接受庇护需要承受代价,但是比起未知的危险来说,这样有保障的人生也未尝不可。” “你毕竟跟他们血脉相连,该听的话还是要听。”宋引墨的语气一如既往,清冷的声线透着凉丝丝的味道,显得非常不近人情。 “及时止损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更明白,请你用理智压制那些不该有的情感,好好做你的楚家大少爷。” 这话说得有点狠了。 就像某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撕开了一个隐秘的口子。 「喜欢」和「爱」这种情感对他们这种将算计刻在骨子里的人来说太过奢侈。 既然看到了前方是万劫不复,那就没必要继续玩这暧昧的情感推拉游戏了。 毕竟他们都是亏不起的人。 原本是这样的…… 应该要是这样的…… 宋引墨闭了闭眼,压下心里最后那点微妙的波动。 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说完,他合上笔记本,收拾了一下背包。 斜照进来的日光将办公室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明暗两条光线。 靠近窗的那一边被烘照得暖融融的。 宋引墨轻舒一口气,觉得有些热,下意识扯了扯衣领,缓步走到门那边阴凉的角落,就像是从有光的地方走进了暗处。 在他手指碰上那冰凉凉的门把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所以,你不打算继续再利用我了吗?” 宋引墨眼睫轻颤了颤,眯起了眼。 “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吗?” 一开始就是抱着别有用心的目的互相接近的。 除了这份意想不到的感情,他们没有谁比谁无辜。 那人的脚步声从身后慢慢逼近,不紧不慢,声音异常清晰,跟胸腔里的心跳声逐渐合上拍子。 “你知道吗,你刚刚那番话会给我一种错觉。” “在享受的,不只有我一人。” 这个声音很近,像是贴在耳边一样。 好像有什么,要烧起来了…… 他其实很适合这样修身的长款风衣,肩颈线清晰,腰线轮廓若隐若现,非常赏心悦目,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妥帖,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楚淮忽然就笑了。 就好像是找到了锚点一样。 之前一直浑浑噩噩坚持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为之甘之如饴的对象。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他问。 “你会选择老老实实接受前人的庇护吗?” 听到这个问题,宋引墨嘴角勾了勾。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代价很大,风险很大,但现在看来,并非没有一试的可能。 他偏过头,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抱歉,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就没怎么听过他们的话。” 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从没有后悔过。 楚淮盯着他的侧脸,昏暗的灯下这人白得越发晃眼,颈侧露出的一小节脖颈散落着浅痣,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嗓音低沉沙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引墨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知道……大概在说梦话吧。” 毕竟这种事对之前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头一回觉得自己也不能免俗,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用劲,想拉开虚掩的门。 还没打开门,一只温热的手从身后伸出来,牢牢箍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他感受到颈侧一阵刺痛。 …… “诶?学生会的门怎么关了,明明刚刚还看到有人的。” 对面,志愿者协会的同学看到学生会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心生疑惑。 “中午去吃饭所以锁了吧,我们也走吧,再晚食堂就要没饭了。” “嗯,有可能,走走走!” …… 身后走廊里的嬉闹声从未有这么清晰过。 只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 前襟的衣领敞开,纽扣蹦了几个,手腕被箍得有点疼,脖颈上一片麻痒刺痛。 鼻梁上的眼镜被摘掉了,就像是卸了层伪装。 耳边的鼻息很重,相互纠缠在一起。 身上的人把他抵在门板上吻得凶狠。 连带着……把他骨子里偏爱刺激的本性勾了出来。 隔着一道门,背后是走廊。 正值中午无人,安静地呼吸可闻,发出一点声音,都可能在走廊引起回声。 前面是办公桌,一沓一沓的文件还整整齐齐地堆叠其上。 往日一起共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