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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没办法削皮,和土豆一起丢进火里,春信在火边坐了一会儿,忽地皱起眉头,抽抽鼻子,“我们有豆豉吗?” 雪里莫名:“没有啊。” “那我怎么老闻见一股豆豉味儿呢?” “啊?”雪里视线在她周身扫过,“看你左手边。” 春信扭头,两双袜子丢在一边,被烤干了,臭出别致。 …… 天彻底黑透,林子里不知什么鸟在“咕咕咕”叫,蛐蛐的声音四处响成一片,雪里用树枝把土豆和萝卜扒出来,放一旁晾晾。 俩小孩靠在一起,春信说:“昨天我们在房顶上,我看到山和树,我觉得到处都好空,我特别害怕。今天我们在树林里,我又不害怕了。” 雪里用树枝敲着土豆外面的黑皮,问“为什么”,春信说“不知道”。 过了会儿,春信问:“你的后面冷不冷?” 前面烤着火,背后吹着风,雪里说:“好像有点冷吧。” 春信慢慢地、慢慢地将嘴唇贴到她耳朵边,还用一只手蒙着:“我们背后有鬼。” 雪里要回头,春信急忙拉住她,低声急切道:“不要回头,回头就会被鬼附身!” 雪里:“……”她扒拉个萝卜到她面前,“你吃不吃的。” 春信马上就把鬼抛之脑后,“我吃,我咋不吃!” 萝卜都被烤软了,剥掉外面的黑皮,里面rou是透明的,水分足,还很甜,春信喂她吃了两口,“是不是特好吃!” 雪里说:“今天先吃土豆吧,萝卜留着明天口渴的时候吃。” 土豆烤出来可香了,春信吃饭也香,两只爪爪和嘴唇外面一圈都是黑的,吃完捞起衣服里面擦嘴,爪子在裤子上揩几下,然后捡起地上的土豆壳壳和萝卜壳壳往身后一丢,“大哥大姐们,你们都是好心人呀,我给你们东西吃,不要害我呀。” 雪里:“……” 火不能灭,山上夜里冷,潮气重,两个人轮流去捡柴,都不敢走远。 到后半夜,附近的柴都捡完了,只好折树,风一刮,烟就往人脸上扑,呛得直流泪。 俩小孩在火前裹着大校服坐着,脸都快烤脱皮了,后背还是凉的。 春信说:“烤烤屁股吧,屁股好冰。” 于是她们扭过身来烤屁股,雪里忽然扭头对她说:“鬼就在你面前。” 春信啊啊大叫,雪里一下把校服蒙到头顶,撅着屁股咯咯笑。 后半夜实在撑不住,睡着了,火也灭了,两个人都被冻醒,抱在一起发抖。 她们躺在山坡上,枕着书包,依偎着取暖。 山上的雾可真大啊,像雨飘在半空,一摸就是一把水,昨天光顾着逃跑,没发现夜里竟然这么湿这么冷。 天蒙蒙亮时,雾浓得几乎化不开,三步开外什么也看不见,处处有鸟鸣,风过时能看见雾流动的形状,火车的声音像在另一个世界,她们好像飘在半空,随时都会化作这林中的一场雨。 终于等到天亮,雾散了,她们挪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去补觉。 雪里仰头看了会儿云,估摸这几天都不会下雨,“我们晚上赶路,白天睡觉吧。白天睡觉不冷,晚上赶路不晒。” 她们在松林睡到太阳偏西,穿上硬邦邦的臭袜子继续赶路,远远听见火车驶来的声音,赶紧往山上跑,躲得远远的。 春信捂住耳朵,“火车的动静可真大,吓死人了,它还呜呜叫呢。” 等火车开走了,春信跑下去,弯腰贴着路基一寸寸看。 因为雪里说,绿皮火车的厕所直通外面,如果有人上厕所,秽物会从火车里直接落在铁轨上。 雪里从山上慢慢走下来,老远就听见春信“嗷”地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垫着脚尖跳芭蕾。 应该是找着了。 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走轨道中间了,也不脱鞋在铁轨上走猫步了。 两个人换了鞋穿,春信的皮鞋自己穿着大,雪里穿着倒是正好。 她一直没怎么穿过合脚的鞋,偶尔得到一双新鞋,都是大一码的。奶奶说长大了还能穿,但那些鞋子大多穿不到合脚的时候就坏掉了。 雪里记得,她初中时候最怕下雨,一下雨鞋子就进水,走路吧唧吧唧,一天下来脚都泡白了。 那时候的东西质量开始变差了,批发市场二三十块钱买一双板鞋,穿不到两个月鞋底就全裂了,她爱跑爱跳,也费鞋。 穿上雪里的鞋,春信走路都轻快许多,“我脚上的泡都不痛了。” 过会儿又问:“你穿我的鞋磨脚吗?” “不磨,正好呢。” 太阳快落山了,红红的一轮挂在山尖上,半边天都是红的,人脸也是红的,晚风温柔拂过面颊,春信闭上眼睛,说:“像mama的手。” 雪里侧头看她,她睁开眼,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其实我不知道,我乱说的。”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啊,看不到头的铁轨,长不大的小孩。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白天找地方睡觉,晚上借着月光赶路,两个人都是又累又饿又渴,火车过去不少,她们没有拦过一次,途径村落也不停留,怕遇见坏人。 雪里说:“到站了就好,随便哪个站都行。” 春信想吃饭,想睡床,又觉得这样很好玩很自在。 她心慌得最厉害的时候,冷不丁一抬头,发现前面铁轨边多了几所小房子,看起来很像冬冬说的站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