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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桥静静地靠着车厢,听着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音,忽然起身从箱笼里拿出纸笔,铺在小案上,写道:阿尧,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两天后,马车在一个小城镇停了下来。 顾桥穿着蓝色的披风,入镇采购了些纸钱,然后在黄昏时分,在一处荒野再次下车。 冷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身影显得十分孤寂,也不说话,只是提着竹篮蹲下身,静静地点香、数幡、烧纸钱。 “扑。” 终于,他将这些保存了多年的书信一封封地拆开来看,时而颦眉,时而微笑着落泪,看完后,就轻轻地丢进火堆里。 纸张一点点地被火焰包裹,蜷缩成灰,他看着它们一点点地火化,僵硬的手指慢慢被温暖,就像是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从他掌心感受到的温度。 “阿尧,是你在保佑我,对吧?” 顾桥觉得自己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固执地禁锢着路尧的魂魄。从那盘冷硬的糕点,到今日的逢凶化吉,他依然还在照料着他,即便是死了…… 可是,阿尧,你看见我的信了吗? 我决定将你放走了。 你就投胎个好人家,下辈子你来当主子,我来伺候你,好吗…… 顾桥突然就克制不住了,眼泪扑朔朔地往下落,他抬手擦去,深深地呼吸几口后,起身向马车走去。 在他身后,一阵冷风掠过,将那堆纸灰吹走了。 …… 有个词,叫做狡兔三窟。 虽然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可殿辰北上之后,当即就着手在富云港附近的几个城池秘密置办了好几处宅子。 若说他之前的一切秘密都是半公开的,那么这次除了他的心腹以外,再无人知道这笔资金的流向。 顾桥随意挑了一处,便带着宝宝搬了进去。 其实本应知会殿辰一声的,可他没有殿辰的联络线,只能暂且先住下来,却不料刚到三月的一个深夜里,就听见了门锁响动的声音——很大声,必然不会是小偷。 那么,是殿辰的人终于发现他搬家了,随后过来确认的吧? 顾桥忙起身点了蜡烛,拉开门一瞧,只见院中雪花纷扬,那男子一身纯黑斗篷,大口喘息着,看见他后身形顿了顿,旋即立马大步走过来将他一把按进怀里。 “手底下的人说你搬走了,我还差些以为……” 殿辰没再往下说,那些未尽的话语就随着他口中呵出的白气,一起轻轻地散在了风里。 顾桥没想到殿辰竟然亲自来了,怔了好半天,才终于确信这不是幻觉。分别半年,他却不觉得陌生,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说:“我又不跑,你不用亲自过来的。” “万一呢?” “我若真的跑了,你来了也找不到我。” 顾桥小声嘟囔:“再说了,你以为我顾桥是随便跟人磕头成亲的呀?” 身子一轻,就被凌空抱了起来,殿辰眉头微微一皱,低下头来对着他说道:“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怎地轻了这么多?” “有吃啊。” 顾桥仰着头,手指轻轻抓着殿辰的衣襟,轻声说道:“但是,还是禁不住想你。” 殿辰看了看他的单薄的中衣,大步走进里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油嘴滑舌。” 顾桥乐呵呵一笑。 熟悉的味道回荡在鼻息之间,他从温暖的斗篷里探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男人肃目长眉,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孔,只是却多了几分风尘和疲惫。听说殿松正在与他争夺北方的地盘,如此关键阶段,究竟要熬费多少的心血和精力,才能不顾一切地过来找他,这些事情,都是他所不知的。 “殿辰。” “……” 男人低头冷冽地看了他一眼。 顾桥怔了怔,立马改口道:“相公。” “嗯。” “你累不累?” “还好。” 顾桥攀上他的脖颈,轻声道:“想要。” “……” 殿辰后腰猛地收紧,嘴角的冷冽瞬间全部褪去。相视间,他笑容颇带了几分玩味,静静地点头:“我先洗个澡。” 顾桥烧水的时候,殿辰脱了斗篷坐在床沿,凝望着熟睡的宝宝。 他伸出手想去抱抱宝宝,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里面的衣衫也是满满风尘,只得作罢,将帘子轻轻拉上。 “是遇见什么事了吧,否则为何忽然间就搬离富云港了?” 一双长臂从后方揽住顾桥的腰,温热的呼吸辗转在了顾桥的耳后。 顾桥挽着袖子将热水倒进浴桶,神色仍是轻松的,只是说道:“只是那处住得腻烦了,想换个地方。” 他并不想让殿辰过分担心。 殿辰并不相信,静静地道:“不用瞒我,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吧。”不待顾桥回答,他就翻过他的身子,捧起他的脸道:“跟我回北地吧,娘子,这不是商量。” 他还是那个态度,无论在何处都会有意外,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分开? 经此一事,顾桥也有些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替男人宽衣,决定此事过后再谈。 水蒸气一点点蔓延出来,屋子里暖暖的,殿辰沐浴的时候,顾桥将他的斗篷搭在了炉边的椅背上,点了熏香,一点点地扇过去,驱散了上面的风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