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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宫抿了抿唇,他长这么大就没在谁面前怂过,被买舒这么一打量,顿时有些坐不住,凶巴巴地瞪了回去:看什么? 他的话带着刺,呛声时像极了炸毛的刺猬,房间内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买舒却不以为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利落地将棉签丢进垃圾桶,用纱布缓缓缠上顾清宫的手掌,心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暗示性地用尾指勾了勾他的掌心,慢悠悠道:你说我看什么?嗯?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凑近说话时带着特有的磁性,顾清宫的耳垂无端激起一片酥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猛地向后退靠在床头,呼吸都乱了:........ 买舒笑了笑,点到为止,看了一眼时间,也不等顾清宫再做出什么反应,站起身正欲关上房间的灯:早点休息。 顾清宫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纤长的眼睫在他脸庞打下浅浅的阴影,低头看着地板:..........陪我睡。 买舒低下头,看清了顾清宫的发旋,平静道:没有别的房间了? 没有。顾清宫很快答道。 ........... 买舒没说话,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说不上答应还是拒绝,微烫的指尖慢慢落在顾清宫的眉心,一路往下,顺手摘下了他的眼镜放在床头,依旧站起身关上了灯。 灯,忽的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随后,门咔哒一声被合上了。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静的几乎听不见任何呼吸声和说话声。 窗外春风摇曳,星子清浅,月色和着微风,静静如水淌过落地窗,吹起素纱窗帘,无端地带来些许凉意。 买舒的触碰虽能让顾清宫短暂地恢复些许感知,但到底不能长久有效,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转过,时间一瞬间从掌心溜走,顾清宫茫然地睁着眼,看上去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徒劳地用指尖攥紧掌心,却依旧握不住什么,视力也在适应黑暗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急速下降,瞬息间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忽然想起自己十八岁大病那年,也是这样,前一秒还好好地坐在教室上课,下一秒却两眼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所有对他进行诊治过的医生都声明找不出病因,也找不到诊治的有效方法,话里话外都向顾琢表示遗憾。 消息传出后,有人猜顾清宫这辈子只能做个瞎子,迫不及待地往顾筝免面前塞人,明里暗里提醒顾家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那段日子是顾清宫最绝望和黑暗的日子,绝望像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张开獠牙无情地咬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入黑暗和难以逃离的窒息中。 后来,他从顾筝免那里得知自己看不见颜色并不是患上罕见病,包括如今的失明,统统都是献祭的后果之一,除非昆仑山神脑子抽了愿意将视力还给他,否则今生再无复明的可能。 但神明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凡人的生死呢? 顾清宫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跟失去视力相比,被自己的亲族当做维持运势的棋子才是最让他绝望的。 他将自己久久关在房间内,几日后吞下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沉沉睡去。 分针又晃过几格,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床上的顾清宫忽然动了。 黑暗放大了人的所有感官,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冰冷的风如黏腻的蛇鳞,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皮肤,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清宫忍不住蜷缩起来,摸索着被子的衣角,颤着手想给自己盖上,月光溶溶,照亮了他黯淡的绿眸,他因为看不见,怎么也盖不全,不是露出脚就是遮不住手,买舒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狼狈地将自己团成一团的顾清宫,也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久久都没有动作。 顾清宫像五年前那样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舌尖已经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呼吸粗重,神经紧绷如同站在钢丝边缘,摇摇欲坠,窝在被子里闷的浑身是汗,却依旧不肯探出头来。 被子如热毯盖在身上,他的后背汗湿,最后演变成一片黏腻,顾清宫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买舒换下来的衣服,鼻尖萦绕着浅淡的君子兰皂香,像溺水的人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的药草,死也不肯放开。随后狠狠闭上了眼睛,思绪混沌不堪,双颊赤红,似乎马上就要热糊涂了。 正呼吸微窒,神志不清时,恍惚间,顾清宫忽然感到身上一轻,随后便被人顺手揽进怀里。 顾清宫呼吸一乱,细听声音发着颤:..........买舒?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瞬,掌心下压,微凉的指尖随意拭去他脸颊上的汗,随后低声嗯了一声,声音在黑暗中竟莫名显得温柔,带着让人无比安心的气息。 买舒摊好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转身将顾清宫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没有多说什么,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淡:睡吧。 顾清宫眨了眨眼睛,试探道:.........不走了? 语气惴惴不安。 买舒动作一顿,掌心压在他的眼皮上,盖住那过于炽热的眼神,闭目养神:嗯,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