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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三娘想到自己就算回钱塘也无处可去,脱口而出:我不回去!我也没地方回,我要陪着盼儿进京,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有把子力气。 宋引章看了看孙三娘,也鼓起勇气细声道:我也不回去!这场官司闹得这么大,没几天肯定全江南都传遍了,我没脸再回钱塘,盼儿姐,你带我一起进京找姐夫好不好? 赵盼儿没想到宋引章又忘了自己不能私自离开钱塘,忙低声提醒。许知州却捋须说道:这倒不难,老夫虽然管不到杭州的乐营,但倒可以修书一封,借宋娘子到东京教坊司替老夫办个差事,这样三位进京就无碍了。 宋引章闻言无比惊喜,倘若去了东京,那跟顾指挥相处的机会肯定就多了。 对了,这周舍赔偿的房舍,想必处置起来也颇有不便,不如老夫帮着先换成可以在京中兑换的飞钱如何?许知州观察着顾千帆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将宋引章、孙三娘带到一旁,两位还请这边来。陈廉也极为机灵地拉走银瓶,给赵盼儿和顾千帆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此时,这里只余下了顾千帆和赵盼儿两人。顾千帆见赵盼儿脸上并无明显的喜色,宽慰道:赢了官司,又来得及进京,你该高兴才是。 赵盼儿掩饰住情绪: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刚才被吓着了,还没回过神。 撒谎。顾千帆平日里用来审视犯人的清冷的双眼,此时落在赵盼儿身上,却丝毫没给她以压迫之感。 没有。赵盼儿直视回去,试图证明自己确实不怕。 嘴硬。顾千帆自然不会上当。 不是。赵盼儿的防守已经有所松懈。 你怕了。顾千帆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点熟悉,在船上那晚,他们也是如此。 顾千帆!赵盼儿心中无力,只能强自靠音量取胜。 顾千帆双眸深邃,似要看进赵盼儿心里:你确实在害怕,因为今天江知县的所作所为大出你的意外。你主意多,手段强,在民间,你可以长袖善舞,精明能干,甚至把周舍这样积年的商人也能耍得团团转。但一旦对上官场,你就毫无胜算,一个小小的华亭县就已然差点让你命悬一线,而到了东京,你要面对的是探花,是皇亲国戚。 顾千帆在意赵盼儿,所以他才必须把她即将面对的一切向她说清楚。在内心深处,顾千帆甚至有些希望赵盼儿知难而退。 赵盼儿看着顾千帆的面庞,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可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自己想办法。 顾千帆知道赵盼儿心意已决,可他出于私心,却仍忍不住说:东京居,大不易,要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到时候连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赵盼儿心绪纷乱,看着如此的顾千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去东京,那干嘛还要替我安排驿车?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东京,为什么又要跟我说这些? 顾千帆看着赵盼儿写满倔强的面庞,沉默了片刻方沉声答道:我怕你后悔。 赵盼儿声音中带了一丝难过:我不会后悔。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自己想办法。我也不用你护,你已经帮我太多回了,我怕我还不清。 顾千帆紧盯着她:我要你还了吗? 赵盼儿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她曾是乐籍之人,若说她到现在还意识不到顾千帆对她有意,那她也太过虚伪。她不敢再看顾千帆,扭头道:你可以不要,但我一定会还。《夜宴图》,还有钱,我都会给你。 顾千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知道赵盼儿不想欠他人情是为了跟他保持界限。他并非不识趣之人,忍住心中翻涌,面上冷淡地点点头:好,记得给利息就是。就此别过,你好自为知。 你不去东京吗?赵盼儿看着顾千帆转身要走,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 顾千帆大步离开,听到赵盼儿问他,脚下一顿,想了想,他终是摸出仔细放入袖中的那方赵盼儿的包扎手绢,转身将其塞到赵盼儿手中:这个还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赵盼儿看着那手绢,不由自主转身看向顾千帆远去的背影,眼圈泛红。赵盼儿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走向马车。 顾千帆一路策马飞驰,最终冲上一处高坡,勒马俯瞰驿道,眼看赵盼儿所乘马车滚滚驶过,他轻声说着:我也怕自己后悔。 事实上,倘若他不主动帮忙,赵盼儿就不能及时与欧阳相会,假以时日,赵盼儿是否会接受他,是否愿意像对欧阳那般对待他?可顾千帆知道,哪怕他对别人如何诡计狡诈,可面对赵盼儿,他永远不会使出任何心机手段,就算他日后会后悔,但这一刻,他定要帮她赶到东京,让她得偿所愿。 驿车朝东京一路疾驰,赵盼儿虽然终于能在谷雨前赶到东京,可她脸上的神情依旧闷闷不乐。起初,宋引章因为银瓶选择回钱塘、而不再跟着她的事有些情绪低落,可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彻底沉浸在能去东京的兴奋之中。 宋引章絮絮地说着:那许知州可真帮大忙了。不过,他也是瞧在那个顾官人的面上吧?盼儿姐,他是什么来历?你们怎么认识的?那个陈廉叫他指挥,他是什么指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