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历史小说 - 梦华录在线阅读 - 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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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元阁大门洞开,十二名拿到花月笺的宾客得意地走进来,为首的是正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子柳九官人和计相林三司。相比昨夜的人声鼎沸,永安楼今日静的有些诡异。

    林三司疑道:怎不见迎客之人?

    众人见屋里空空荡荡,不禁面面相觑,这时,大门突然关闭,阁内一下陷入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

    十二位客人都挤在门边敲门呼救,然而根本无人应答。

    忽然,灯光突亮,仙乐骤起。客人们惊愕回头,这才发现阁中竟有一队丽人分花拂柳而来!她们翩翩起舞,飘然若仙,客人们顿时看得呆了。

    三声云板响后,一张长方形的绢卷降下,绢布下几个宫装女子做唐时打扮,手执素绢,正在捣练。

    柳九官人一眼认出这群女子俨然把前唐张萱大师的名作《捣练图》复现了出来。

    正在众文士交口称赞之时,突然,灯光唰的一下全都灭了

    很快,灯光再起,绢布又换了另外一幅,而画下,又有宋引章领头所扮的数位唐装仕女,正执拂尘引狗为乐。

    池衙内躲在舞台一侧,抱着一大捧刚采回来的花瓣猛摇扇车,顿时有无数花瓣飞向画中,飘舞而下。

    簪、簪、簪花仕女图!周昉所画!众人无不震惊。

    浊石先生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是耶?非耶?如真,似幻?

    林三司哈哈大笑:永安楼竟能幻画为真,大善!大善!

    今晚这五十贯花的真值啊!浊石先生揉了揉眼睛,只恨不能再看得更清楚一点。

    林三司也捋须大赞:值!太值了!便是花上一百贯我也要再来一回!

    这时,幕布再度暗了下来,在场宾客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场上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宋引章的琵琶声响起,随着乐声渐强,场上的灯光重新亮起,舞台上又有一群美人起舞翩翩,众宾客两人一案,各自就座欣赏,尽皆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不一会儿,乐声渐歇,永安楼小厮给各桌上了两壶美酒。这时,又有一扮成杨玉环的画中美女走近,只见她轻启檀口,举杯道:三郎上朝去了,良宵花月,愿与众君共醉。

    众文人连忙举杯一饮,浊石先生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丰腴的美人竟然是厚厚的涂了粉、穿着袒胸襦裙的何四。浊石先生咂了口酒,笑问:好香。敢问仙子,这是什么仙酿?

    这时,换了一身唐装打扮的赵盼儿轻移莲步,从屏后转了出来。她头上插着三对儿金钗,发髻正中簪着一朵牡丹,与乌袅袅的鸦鬓相得益彰,那一袭红裙衬得她凝脂般的肌肤几近发光,有如洛神现世。她用唱腔般的调子婉转地念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此乃郁金苏合酒,雨过天青瓷。

    林三司品过了那郁金苏合酒,犹在闭着眼睛细细回味: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妙!此酒不饮一盏,枉做神仙!

    待场上宾客都品过苏合酒,同样唐装打扮的葛招娣敲了三下云板,立刻有一众仙女般的侍女捧着餐盘而至,将盘中四色菜肴一一摆好。

    葛招娣常做男装打扮,在半遮面的时候也向来素面朝天,头一次穿上这样一袭红裙,就连浊石先生都差点没认出来她。

    赵盼儿一扬首,身段婉约,她优雅地向宾客报着着菜名:一献,雪泡菊酒,香药脆梅,蜜煎雕花,水晶凉果。此谓宝瑟常余怨,琼枝不让春。

    众人品尝,人人如梦如痴。一时用毕,又有侍女换下餐盘,更上新菜。

    赵盼儿又道:亚献,西施舌脍,江瑶清羹,四腮美鲈,莲花毕罗。此谓清娥画扇中,春树郁金红。

    浊石先生抹了抹眼角的泪:感时花溅泪太好听,太好吃了!

    众宾客见状,纷纷笑了起来。

    雅阁一侧,同样扮成唐装美人的宋引章面色沉静,铮铮地弹着琵琶,素娘等乐伎各执乐器与之配合。七位女子坐在一处,只见点绛朱唇、额间花钿、色如朝霞;桃腮杏眼,皓齿蛾眉,倾人倾国,好一幅盛唐气象。

    乐声如水,正在众人听得神驰心迷之时,只听赵盼儿再一次开口:终献,荔枝白腰,青梅汤饼,蟹酿金橙,杏仁玉羊

    良久,林三司放下箸筷,回味无穷地长叹一声:人生极乐,不过如此!这花月宴真是值啊!

    其余的宾客也纷纷附和。

    何需此叹?且观云外红尘。赵盼儿的嗓音缥缈温柔,令在场众人恍惚中只觉身处瑶池琼林。

    顺着赵盼儿目光,只见窗外夜空之中,数道烟花划破天际,一时间,火树银花,美不胜收。参宴众人在窗边观看焰火,如在梦中。

    赵盼儿走到林三司旁边,轻声道:那日太真仙子在贵府误撞上安禄山私会梅妃,略思薄惩雷霆,计相想必不会见怪吧?

    林三司一愕,随即反应过来赵盼儿是指宋引章、沈如琢一事。他大笑道:不会、不会,安禄山这杀才,本就该罚!那日收到花月笺,他便觉赵盼儿姐妹还算懂事,知道借这全城知名的宴席向他赔罪。如今赵盼儿又用这半真半假的戏语亲来致歉,素来附庸风雅的他,只觉面上光彩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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