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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哑然抬头望向她,怔忪的冰色眸子有一瞬疼痛。不知为何,她在这番话里听出了临终会晤的意味。她让她独自等她,交代后事。 川兮见她已然想到什么,也不再调侃,只落了落睫羽,复又笑起来,面目轻松,“也别难过,能与她一同去了,于我来说已是最幸福不过。” 凌云抿唇,没有言语。 “这惶惶百载人生,五味皆品过,到头来还是觉得与她生死相依,才算得上最甜的果。”川兮拉着她走到烛灯前落座,看着她冷峻的脸端详许久,“倒是你,我是对你不住的。” 凌云想开口说什么,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了,“这许多年,也是没仔细瞧过你,细算起来,你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身上总带着我旧年里的淡漠疏冷,许是我关爱不够吧,千千的冷冽里至少因我的宠溺,带了高傲专横的脾气,可你......太过孤僻,这般可怎么寻得良人。” “凌云无需良人。”她偏头看向烛灯。 “人生在世,总要体味一番的。我可不想当年冷情的我将你教养成的,是一个无情孤冷之人。” 凌云摇头,“是属下自己......” “到现在了,还要属下属下的自称吗?我已不是国佑公主许多年了。”川兮侧身对上她的眸子,认打断了她。 “......表......表姐。”凌云嗫嚅半晌,才开口叫出这个从不曾说过的称呼。 川兮闻言,释然一笑,“往年里你不愿唤我jiejie,原以为是不想认,直到那年千千逼我嫁于你,我才知晓其中原由,”她握住她搭在桌沿的手,她失去元灵倒也不是坏事,本就是女子,当修赤幽暖灵,逆天的蓝色元灵让她的身子一直都是冰凉的,现下倒是温热了起来,“凌云,我不是你的良人,可这世界很大。早些年是我淡薄无心,看不出你的情意,耽误了你许多年,而今,我希望你能代我们看看新世,也......望你终得良缘。希望我没有耽误你太多年,让你错过你的良配。” 凌云沉默看着握住她的那只手,暖得她觉得有些烫。她第一次同她说这么多的话,却是在临别之际,说的,是她的姻缘。 半晌,她才缓缓点头,算是答应,“公主是否......还有嘱托?”她已下定决心随那人去,那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完成她无法完成的夙愿。 川兮摇了摇头,“已儿自有他的一生,兽族这边千千也安排好了,我的夙愿,就唯有你的幸福了。” “凌云定会努力,公主......还是快些陪她去吧。”凌云说完,偏头躲开她的视线,起身要走。 又被川兮拉着坐下,“许久未见,多陪我会儿子吧,不然千千回来,最后这一夜我只有同她置气了。” 千也去了胥壬丘那里嘱托他好生守护蛮荒,羌狼族只剩了他一数血脉了,这个家最终也只有交给他。说起来他曾一度是兽王为千也定下了的夫君,要说她见凌云千也会吃味儿,那千也去见那个直到现在整个兽族都认为羌狼族要留后必定会嫁的胥壬丘,她才更吃味儿才是。 千也也想到了这一层,怕她心里不舒服,并未在胥壬丘住处待许久。 她于胥壬丘来说是幼时王命归属,可这许多年她太流离辗转,又一直为颠覆启明而费神累心,两人接触甚少,他虽在军中时长见到她凌世傲然的容颜,也不过仰望倾慕,他一直知道自己不会成为她王榻上的人,也一直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烟蓝的尊贵。加之羌狼族不屑宵小做派,做不出时云予这等小人之事,他对千也,只有仰慕,并无野心。 他和千也的会面简单直接,他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也早就做好了为她守护蛮荒的准备,是以两人并未相谈多久。 其实也算不上相谈,她是他的王,也是羌狼族族首,他只是听令而已。 千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只是路上遇到等她的遥岑午,被骂了一通才又往回走,这才耽误了时辰。 遥岑午等她一是因为她扶千璃做了兽王。自古兽王皆要诞下国佑公主,这就意味着千璃还要选夫,已经有了七情六欲的遥岑午自是气愤,朝她撒气。她只是笑笑,没有辩驳。 历经腥风血雨坎坷两世,就是为了颠覆启明古则,可旧时思维难以一时转变,许多人还下意识遵循旧历,她一个即将归殒的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不过她相信千璃,也相信川已和弋久,这些身后事,就交由她们去cao心吧。她命不由己苦熬这许多年,也该歇歇了。 遥岑午等她的第二个原因,也是她最想要知道的。这两世苦难,皆因祀兽而起,她要离世,也必要带着这害她无数的祀兽一起,也算是给她这个憾古的路,画上最后的句点。 凌云在玉渡神山见到过祀兽,不止一次。每载新祀日,祀兽从玉渡山巅现身,新祀日过,回到山巅隐去。 而这两载,它们吞噬了姑姑和曾经的弋久,每每新祀之日,步下山巅的脚步便迟钝了,好似在与什么作着斗争,挣脱束缚。 凌云和遥岑午都曾亲眼见过,也证实了她此前的猜想,祀兽不过三数。那么,除却吞噬姑姑和弋久三色流光的两数,还有一数是她的命数。 她不会让姑姑和挽怜又的孩子困在祀兽里,更不会让jiejie和她也被困其中,那就只有同归于尽。只有三数却能在一日之间审判诺大的启明,让这世间生灵以为它们数众繁多,可见其灵念高绝,她成活不得。她做好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