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木兔光太郎那加了叁个感叹号的“早上好”在晨间七点半出现时,因感情问题感到慌乱的她又陷入了抑郁状态,那简单而有力的一句话则好像成了能治愈她的良药,让她逐渐舒展了皱起的眉头,再长长地吐出口气来。 马上就想回复些什么,可她却在输入内容时犯了难。她很想表达对他的喜欢和思念,更想问他对自己是什么看法,还想得寸进尺地在他身上获得失掉许久的安全感。可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和问,反倒重新锁上了明亮的手机屏幕,再垂着眼瘫软下来。 有什么资格问呢? 或者说,她有什么资格对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未成年人抱有那样高的期待?她不爱也不相信自己,又怎么能对不过有了露水情缘的陌生人怀有那样正面的情绪? 所以她又选择已读不回,蜷缩进了被窝开始流眼泪,尔后闭上了眼躺得昏昏沉沉。等到了正常人的午餐时间,就在枕头边放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使她又下意识地将之拿起打开,并自动切回了锁屏前所在的页面。 又是自带感叹号的短句,干脆且充满活力:“Yaya你吃午饭了吗!” 而马上还有新的消息持续带来震动:“你吃什么了!” “我打听到了一家很不错的店,下次一起去吧!” “可你为什么不回复我,是放着手机没看到吗!” “在吗Yaya?在吗在吗在吗!” “明明马上就嗖地一下显示已读了,为什么就是不回复呢!” 简直堪比炮弹发射,这语气强烈的文字信息来得快而多,让她凝神了片刻,又不自觉地哭到抽动。而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已拨打了其存在她手机内的号码,并且马上就被接通。 她马上就不哭了,毕竟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就发出声满是兴奋的大喊:“Yaya,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 “嗯?嗯嗯嗯?在吗?!” “……” “你绝对在的吧?我都听到有人呼吸了!” 她努力尝试恢复正常,可泄出唇齿的言语声还是带着微妙的哭腔:“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吃饭了吗!”他显然很高兴能与她对话,似乎比昨天还更兴致高涨,“我在和排球部的后辈一起吃便当!” “打扰到你了吧,抱歉。”一听到这元气满满的声量,大后弥生突然安心了些,可又觉得自己在平白占用别人的宝贵时间,“我先挂了。” “没事的,哈哈,赤苇说不介意。我本来也很想和你聊天,一直都在和他说你的事。”他说着就话锋一转,“不过Yaya你怎么了啊?怎么基本不回我的消息,倒要在饭点打电话联系我呢?” “……我想你了。” “唉?!” “就是,想你了。”她低声嘟囔出这样一句,便已脸红体热到能当场摊一张煎饼,于是又呼吸急促地补充了一句,“算了,请当我什么也没说,我开玩笑的。” 因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她捂着同样发烫的前额挂了机。木兔光太郎也没很快打过来或是重新发消息,好像已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大概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委婉表白吓个半死——她是如此认为的。 完了,真结束了。 她后知后觉地心生恐惧,还不自觉地被勾起了些糟糕的回忆。但想着某人那双猛禽般锋锐又自带傻气的眼,她还是佯装无事地下了床,将本该日日服用的药物带水吞服,只盼其能快些促进自个儿的多巴胺分泌。 然后木兔光太郎的电话又打来了,惊得她立即抓起手机接听。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会儿他摆明沉稳含蓄了许多,开口的音调声量全都大幅度降低。 他问:“Yaya,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她咬了咬牙:“假的。” “我想听真话。” “真的。”即便知道屏幕那头的他不可能看到,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昨天才刚认识,但我确实很想你。” “嘿嘿嘿,我也是!”看来先前的冷静根本就是伪装,甚至可能是他身边那个叫赤苇的学弟在给他看台词,得到满意回答的他立马暴露了本性,“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啊?我也真的很想你!” “等你今天放学后?” “不行,放学后有社团活动,要练球。” “要不周末?” “这个周末排球部有合宿。” “要不下个周末?” “下个周末有比赛。”他将这些该死的直男言论讲得头头是道,仿佛主动提出想见面的不是他,“比赛结束后还要开会,还要训练,但比赛时你可以来看我帅气的模样!” “所以我们要等将近两周才能见面,我还只能在你比赛的时候见你。”悲伤与欣喜皆陡然消逝,如今的她可谓哭笑不得,索性赠送自嘲意味的段子一则,“木兔光太郎,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