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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爷爷病危的时候,他躲赌债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来,她和姑姑一家为了抢救的事,发生了争执;她坚持转院,姑姑觉得应该放弃;她那时不能理解,怎么有人会对自己的血缘亲人见死不救,执着着把爷爷转到省立医院去,做了最后的挽救。她说:“那天我在医院楼下,和姑姑、姑父大吵了一架。我站在他们对面,忽然觉得我只有一个人,我第一次遗憾没有人能声援我,没人站在我这一边......” “那后来呢?”他怕她难过,想帮她跳过这一段。 “后来,我一个人给爷爷办了转院,繁一从学校赶来帮我,”她说到这,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我有个邻居哥哥,他是学医的,那时硕士在读,他用导师的关系替我联系了医院和床位。爷爷在肿瘤医院抢救了三天,最后还是走了。他走之前,有一段时间能说话,他交代后事,叮嘱我,永远不要回去,永远不要见他。” 她最后说着说着,有点恍惚了,爷爷那时回光返照,还说了什么,他拉着病床边的景深,托付他:“阿深...你看着惜惜...你替我看着她,”氧气的声音大过了说话声,景深俯下身来听,爷爷缓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要走了……没人再看着她了...”她默默在心里想着,无知无觉的红了眼眶。 “曾惜,”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叫她,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下去。 她抬头来看他,他眼中正映着一朵橘黄的微光,那光源的尽头,她找到小小的一团自己,隐在水波涟漪的后面,她努力的,倾身去辨识,却始终没有看清。 他欠身把她拥在怀里,在心里抱歉的想着,也许不该把她拉进回忆里,让她再细数一遍,她也没有办法的那些种种。 她以前不大相信,一个人可以给另一个力量,她觉得无论何时总还是要靠自己的;然而此时,她靠在他身前能看到他衬衫上纵横的纹理, 他是温暖的,真实的,能容得下一整个她。 她喃喃的询问着,也像自言自语:“我应该一往无前,绝不回头,对么?” 他低头在她耳边,肯定的回答她:“对!” 第七十二章 黄昏市场 周末的时候,老余本来约大家去婆源看油菜花,结果繁一要加班,饶静家里月亮发了烧她走不开,刚好曾惜因为情绪不好也不太想去。这大概把老余惹毛了,他在电话里叫着:“那我单独约陈总去,我们俩去,曾惜你不去算了,我们不带你。” 曾惜本来开着免提,在阳台上晾衣服,陈卓帮她举着手机,听到里面话锋突然变了,正要发笑,见曾惜一转身绕过来,对着手机毫不客气: “老余,你喝多了!我不去,他也不能去,他跟着我!”她语气干脆,手起刀落。老余真是邪念不断,到如今,她不怕跟他说白了,叫他赶紧断了念想。 老余气性大,不肯认输:“我不信,你让我问他!” 她一伸手从他手里把电话抢过来,对着听筒说:“他在这儿呢,你听好了。” 她问陈卓:“我不去,你去么?” 他赶紧老老实实的摇头,向着电话坚定的表白:“不去!”“听见了?!”她提高了声调。 “哼!友尽!”老余依旧气势不减的挂断了。 她瞪了一眼手机,又顺手塞回他手里。“神经病!”转身时忍不住骂老余脑子不清楚。 陈卓靠在阳台门边,看她气咻咻的样子,一片晨光里,他忍着满眼的笑着。 她想起什么,回头来问他:“你今天不回上海么?你那个数列里,不是有今天的么?” 她对数列倒是挺敏感,他想解释说,他推迟了日期,这两天想要陪她的。又怕太直接了,他有点说不出囗。所以他找着借囗说:“上海那边统一做了改签,改在周一出发。” “哦,”她点着头,兀自感叹:“真是看人下菜碟儿,公司对你们真人性啊...”还能改在周一出发,她一边想起她们每次说出差,不管是周六还是周天,刮风还是下雨,说走就得走。 曾惜其实情绪真的不好,翻涌出来的许多旧事拖累着她奋勇的灵魂。像涨潮满溢的海滩,层层的海浪冲刷着她的神经。 她不能坐在那儿看着自己变成祥林嫂,她自愈的方法既笨拙又缓慢,把自己沉溺在许多别的事情里,比如做饭,看书、练字,专注常常能让人忘了伤痛。 陈卓看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沙发上埋头研究《随园食单》,异常认真的,让人不忍打扰。 临近傍晚时,为了讨论晚饭吃什么,他终于打断她,提议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要不要去会展旁边的海滩?” 她自沙发上,微微仰起头来,问他:“我带你去逛菜市场吧?” 他穿着家常衣裳,没了办公室气息。一手插在衣兜里,站在一旁稍稍俯身去看她手里书页,一边点头说:“好啊,”同时指指她的书,含笑问她:“书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合上书页站起身来说:“嗯,书中自有红烧rou。”说着转身去换衣服打算出门。 听见他在身后追问:“不是黄金屋和颜如玉?” “我要颜如玉干什么!”她摇着头关上了房门。 他们出门时,他问她是不是去八市。她斟酌了一会儿,不想说八市的坏话,所以她委婉的说:“八市也挺好,但是我们今天先去一家小一点的,也有很多好吃的。”为了佐证,她又赶着补充说:“呃,有句话,关于菜市场的你听过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