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遗忘的记忆

    在雷亚因重伤被生命之树的枝条包裹成一球后，无数条树根便停下，但在这之外，战场上依旧在进行，而且越打越烈。

    各区的支援纷纷到场，不仅和狄蒙打起，甚至和为了保护艾歌的第七区护卫队打了起来。

    明明很明显这次狄蒙混乱的源头就是艾歌，只要把艾歌解决了，就能结束掉一大半问题，前来支援的各部队指挥官不懂，为何第七区还要阻止他们的斩杀行动。

    现在可说是一团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已经没有人晓得了。

    此时，歌声骤起，不同于艾歌的稚嫩，悠扬醇厚的音律从树根球缓缓传播开来。

    原本凶狠的狄蒙纷纷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根球，呆愣了几秒鐘后，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昏睡了过去。

    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际，盘踞在雷亚身上的树根一枝枝向后收回。

    每收回一枝树根，树根球内部就亮一分，直到所有树枝退去，刺眼的光芒乍现。

    只见雷亚双眼呈现一片白亮光，身上布满发光的纹路，嘴里唱着不知明却古老的歌谣，时而高鸣空灵，时而犹如低鸣回盪。

    歌声持续，在场的人们震惊地站在原地，抬头仰望如太阳般的光芒。

    渐渐地，人们发现，地上躺着睡着的一隻隻漆黑的狄蒙，一个个变回人类的男孩女孩。

    安详地如同睡了一场美梦般，静静地躺着。

    直到歌声停止，梦醒了，孩子们也该起床了。

    原本失踪的孩子们，一个个从睡梦中醒来，有的揉揉眼睛半睡半醒，有的则有些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

    在场的大人们，也不顾现在是否在打仗，赶紧上前一一安抚不安的孩子们，把他们集中带离现场。

    雷亚走出树枝球后，一步步走向翠绿的石板，看见的人们带着孩子纷纷让道。

    自从雷亚被无数的树根包裹后，伊利尔一直就近监视艾歌的一举一动，只要她一有动作，便立即牵制她。

    艾歌也在诺斯为了保护她而死后，抱着他的躯体，静静地看着来回廝杀的人们，貌似在想些什么，但似乎又在放空自己。

    反观伊利尔神情有些慌张，在看见雷亚行为有些不对劲后，赶紧追上想拉住雷亚，与艾歌擦身而过之时，他的步伐因衣角被拉住而停止。

    「让他过去。」

    「放开。」伊利尔眼神不善，看向身后抓住自己衣襬的艾歌，冷漠地说。

    艾歌懒的解释，直接冷冷地说：「你现在过去会打断印记的传承。」

    伊利尔不想跟她囉嗦，直接用力甩开，转头想要追过去时，一阵强光闪现，伊利尔抬手遮住刺眼的亮光。

    光渐渐消散，翠绿的石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同雷亚也不见了……

    陌生的记忆就像幻灯片样，迅速在眼前闪过。

    看见一颗燃烧的星星，划破天际坠落于地面引起很大的震盪，

    看见奇装异服身材高大的人，迅速穿梭在身旁，

    看见身材高大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又看见一条长长的人龙，背着厚重的行李，走在暴风雪中，

    一幕幕像是别人人生的生命片段，一一浮现在雷亚的面前。

    直到一幕既熟悉又难忘的生命片段……

    那是他和露莉亚与巨人叔叔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最后停在一场大火面前，那是巨人叔叔为了保护他们免于被转变成狄蒙的村民

    杀死，一把放火烧了屋子，连同自己和那群闯进家里的狄蒙们，一同烧毁在灰烬当中……

    画面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直到一盏柔和的光，缓慢且柔和的扩散开来，

    直到那盏柔和的光，渐渐幻化成雷亚熟悉的容貌，他面带笑容，温和地说：

    「好久不见，雷亚。」

    雷亚睁大双眼，惊讶地说：「巨人…叔叔？」

    「我不是。」他摇摇头说，「我只是他的一段意识记忆。你的基因列组能缴活这石板内部储存的印记。」

    雷亚只是静静地听着巨人叔叔接续说，

    「当初把血清打进你体内，一方面是你感染v病毒以后產生抗体，来日等待时机成熟，让后世人发现你身上有与v病毒对抗的解药…」

    「等等等，」雷亚突然打断，疑惑地问说，「你说的血清又是甚么？」

    「那是从我儿身上研究出来的物质，类似你们所说的疫苗。」巨人叔叔垂眼地说，「但单单只靠你不行，还得有我儿子的协助，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巨人叔叔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雷亚，坚定地说：「我希望你能成为我儿子的助力。」

    雷亚轻皱眉间，对于巨人叔叔的委託听得一头雾水，「我不明白。」

    「你们现在面对的v病毒，其实是我的研究成果。」巨人叔叔回答道。

    「…甚么？」雷亚脸上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

    神情如此淡定的巨人叔叔，并没有给雷亚过多的喘息时间，他接续说出惊人的故事：「在我身处的前期时代，人并没有所谓的『生病』。」

    「自从天上降下一颗外来的陨石后，我的族人们纷纷莫名的痛苦倒下。当时的我们热衷于研究『生命的课题』，对于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只是简单的认为，只要像以前一样，在身上做些微的调整，就能渡过这次危机。」

    巨人叔叔眼神突然哀伤起来，缓缓地接续说：「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巨人叔叔述说着当时，环境气候已经恶化的很严重，这片大陆上的粮食开始短缺。

    更严重的是，他们所居住的大陆上开始漫延不明的传染病，让原本居民能过在这星球上活个几千上万年的寿命，瞬间缩短至几百年的寿命。

    他们的身体开始有所谓「生病」这种状态，以往的居民不会有病痛折磨至死的情况发生。

    但自从病例一个一个的浮现，迫使当地的政府组织起一群人，专门研究如何让「生病的人」能痊癒的方法。

    巨人叔叔说他便是当时专案小组第一批的研究者。

    v病毒最初的设定并不是永生，而是让人类原本的寿命恢復至几千上万年。

    从现今平均寿命只有一百岁左右的人类来说，确实是永生，但其实当初的开发者，只不过是想治癒族人的身体至原本最初的状态。

    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病倒然后离世，族人后代仍摆脱不了寿命缩减的宿命。

    阴错阳差之间，当时的研究档案内容，被后来经歷过好几代洗礼，身体不再健康，寿命也缩短只剩不满一百年的倖存者发现，并且以「永生」为目的，重啟v病毒的实验，也开啟了灾难的开始。

    从上个好几世代下存活下来的巨人叔叔，看着自己原本的研究心血，到头来变成世界混乱的源头，心痛不已，于是他打算以自己有的经验与知识，创造出第一位带有v病毒变异血清的孩子，也就是伊利尔的诞生。

    直到他遇见雷亚这一对兄妹并且收养他们，把当时保存的基因组合製成的血清素，经过雷亚的同意，施打在他的体内。

    临死前，巨人叔叔把自己所有的记忆存放在石板里，等待哪天有谁能读取石板中的记忆。

    巨人叔叔的故事说完，雷亚与他一起沉默了几秒鐘后，便开口说：

    「我曾经听说，在这片大陆上，曾经有一个以巨人为首的国度，他们拥有我们现今人类无法想像的力量。」雷亚垂眼说到，「在某些古老典籍和地区，甚至把你们称为神的国度。」

    巨人叔叔很无奈地遥遥头说：「那只是你们不了解罢了…我们其实都一样，都是人族的延续。」

    又是一阵沉默后，雷亚开口问：「你让我知道这些，是想我做什么？」

    「总有一天，后世的人们会发现我们一族遗留下来的上代文明的记忆与知识，我不希望在我死后，有人为了自己的私慾，而误解我们文明高度发展的背后所带来的真相，造成无可避免的毁灭性灾难。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儿子。我把人族最后的希望全赌在他的身上。」

    「伊利尔吗？」雷亚轻笑一声，接续说，「在你为了保护我们而死后，他就暗地找上我们兄妹俩了。」

    根本不用我去找，雷亚心里吐槽地想着。

    「是吗…原来他有听进去啊……」巨人叔叔嘴角微微上扬，一脸欣慰地说。

    说完，巨人叔叔向雷亚递出手，温和地说：「那么开始吧。」

    「…开始…什么？」雷亚有些讶异，往后退了一步，懵懂地问。

    「灵魂印记传承。」

    雷亚听得一头雾水。

    巨人叔叔看出他的疑惑，于是补充说：「我需要你乘载我这几千年来的智慧，以及我对v病毒的研究成果。然后将此讯息告诉在世的人们，以解决现今的危机。」

    「为甚么是我？这不应该是由身为你的儿子，伊利尔该干的活吗？」

    巨人叔叔无奈地摇头说：「他不会乖乖接受的…我和他之间有严重的矛盾，他并不信任我，只要有一点犹疑，这石板就无法完全缴活并且开啟连结。」

    「你和他之间有连系，可以藉由你把讯息传递给他。」巨人叔叔诚恳地看向雷亚，并且说。

    雷亚垂眼看着巨人叔叔伸出的手，显然还有些犹豫。

    在迟疑了几秒鐘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温和笑着的巨人叔叔，一手举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勉强伸出手用力握住巨人叔叔的手，烦躁地说：

    「啊啊……知道了，来吧！」

    语毕，一曙光乍现，照亮所有的黑暗。

    过多的讯息量直奔雷亚的脑中。

    承受不住过载的讯息量，意识渐渐模糊，最终他晕厥了过去。

    直到他听见，

    「哥哥，雷亚哥哥，醒醒。」

    听见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雷亚睁开双眼，看见全身穿着全白连身洋装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蹲在他的身旁。

    雷亚缓缓坐起，满脸不可置性地说：「露…露莉亚，是你吗？」

    「太好了，哥哥。来，我们走。」

    小女孩牵起雷亚的手，在一片明亮的光中，拉着他一直向前走。

    「走？去哪里？」

    小女孩并不回应，只是一直说：「哥哥，快点，快来啊！」

    雷亚耳边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愈来愈多

    「等等…露莉亚……」

    雷亚以为又会再一次失去露莉亚，紧张地伸手想抓住那遥不可及的身影。

    突然间，一隻手轻轻握住雷亚的手，耳边传来细柔的耳语地说：

    「已经不要紧了喔~哥哥。」

    又是一瞬光乍现，听见带着哭腔的稚嫩呼喊，

    「雷亚哥哥，你醒醒啊……」

    接着又是满是焦躁的呼唤声，

    「张开眼睛，雷亚！」

    雷亚猛然张开双眼，看见紧皱眉间的伊利尔，和双眸溼漉漉的娜莉。

    「这里…是哪里？」口中传来沙哑的声音，雷亚讶异地摸着自己的喉头，并且说，「我怎么……」

    伊利尔虚脱般将额头靠在雷亚的右肩上。

    雷亚以为伊利尔突然倒下，慌张地伸手要抱住他时，听见他小声地说，「…太好了。」

    雷亚因为伊利尔突然的依靠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身旁的娜莉激动地突然用力抱住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缓和了雷亚的尷尬。

    雷亚无奈地抬起另一隻手，拍了拍娜莉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看着右手边头抵在自己肩膀，脸朝下要哭不哭的伊利尔。

    再看看左手边哭的死去活来，打嗝打个不停的娜莉。

    不知为何，雷亚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两人。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