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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10节

    明远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心想:这家伙不会是生平第一次用手巾擦手吧?

    这番清洁过,米小郎君重新落座,叫了几样茶食和一角“瑶光”。

    他身边的伴当当即掏出几件餐具,放在桌上,将前来送酒的酒博士吓了一跳。

    但这酒博士保持了专业人士的基本素养,不动声色,与往常一样,将几样茶食和酒水奉至米小郎君桌上。

    那米小郎君双眼顿时发直——酒博士送上来的“瑶光”,并不是盛在瓷盅里的,而是盛在一只通体透明的玻璃瓶里的。

    里面盛放的液体令人一览无遗。这可不是泛着泡沫的浊酒,而是完全澄清的酒浆,全无半点杂质。

    果然不出明远所料,这位米小郎君顿时流露出心怀大畅的表情,竟自己动手,将这玻璃瓶里的酒浆往自己带来的小银杯里斟上,倒了近乎满盏,然后送到口边。

    从那米小郎君满脸满足的表情来看,这用玻璃瓶盛放的“瑶光”,令他极其、极其满意。

    明远也不出声,只是坐在角落里继续冷眼旁观。

    只见米小郎君挥挥手,将那几名伴当也遣去吃饭,自己则独自坐在长庆楼上,斟着“瑶光”,挟着小菜,美美地品味着,一面还没忘了四处张望,打量这座极其与众不同的酒楼——

    突然,这米小郎君猛地放下手中的银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长庆楼大厅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工笔画作跟前,如痴如醉地看着。

    明远微微扬起下巴。

    就在刚才,他已有完全的把握,确定这位是谁了。

    谁知这位竟还做了一个动作,让明远进一步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位米小郎君,面对墙上那幅,绘有太湖石和花鸟的画作,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一拱,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全然不顾此刻长庆楼上其他酒客惊异的眼光。

    明远轻拍自己的额头:果然是他。

    他有点儿遗憾地想:怎么薛绍彭没在京中?

    如果薛道祖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拉上这位一起搓饭了。

    第101章 百万贯

    按照明远的了解, 此刻在长庆楼楼面上,正在向着画中太湖石鞠躬行礼的人,不是别个, 正是米芾。

    世间也只有一个米芾, 如此洁癖, 又如此爱太湖石成痴。

    算起来,这个米芾,是当今官家的“奶兄弟”。他的母亲阎氏是当今高太后身边的乳母, 曾经抚养官家赵顼长大。刚才在大相国寺时没有提出身份,以势压人, 说明阎氏将儿子教得还可以, 又或者是高太后, 将身边的人约束得还可以。

    明远和长庆楼上其他食客一样,吃惊地看着米芾恭恭敬敬地向悬挂在墙壁上的画作行礼, 态度真诚,口中念念有词, 仿佛真的在与画中的湖石交流。

    明远终于意识到:米芾这并不是什么“行为艺术”。他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而是完全发自内心, 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果然, 米芾行过礼, 又侧耳倾听一番, 仿佛真的从画中湖石那里得到了回应。随后他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轻快地舒了一口气,又重新面对满桌丰盛而精细的茶食, 以及用透明玻璃瓶盛放的“瑶光”。

    这一餐, 米芾吃得显然非常满意。

    到了结账时, 是米芾身边的一个伴当上楼来会钞。

    酒博士报出价格:“23贯。”

    旁人大多吃了一惊。

    23贯?一个小郎君, 就能吃掉23贯如此之多?

    米芾的伴当掏钱的手停在空中。

    而米芾自己却托着腮,兀自斜着眼,正在观赏墙上的画作。看起来3贯还是23贯,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酒博士见那伴当惊讶,连忙指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排精致玻璃器皿:“酒饭不过3贯,但将郎君要的这些玻璃器也都算在内,就23贯了。”

    “哦!”

    余人都恍然大悟。

    刚才米芾在叫结账之前,提出要买十枚玻璃瓶,十枚玻璃盏。

    汴京城中,玻璃器皿刚刚上市,长庆楼是所有七十二正店中第一家采用这种器皿盛放酒菜的。这些玻璃器的用处也有限,要么是盛放澄清的“瑶光”,要么是盛放一些清爽的小碟茶食——其余羹汤炒菜,都是循着惯例,用金银器皿盛放的,少数不适合用金银器的,才会用瓷器。

    世风如此,到长庆楼来的酒客把玩玻璃器皿,多半还是觉得新鲜,很少会将其买回家去。

    而米芾却不一样。

    这些玻璃器皿对于洁癖严重的他来说,是必需品。

    因此米芾果断叫了酒博士,要将长庆楼用的玻璃器皿买下一批。

    但人人都没想到这玻璃器如此昂贵,一算,平均每件玻璃器就要值上一千文钱,比日常用的瓷器还要贵上不少。

    酒博士也只得陪着笑脸解释:“客官,您也知道,这玻璃器皿面世的时日尚浅,价格高昂。这已是本店拿到的底价了,一文钱没赚,直接转卖给小郎君。”

    “据说那玻璃作坊如今正在加紧雇人,别家也有想转行烧玻璃的。想必日后各家作坊产得多了,价钱自然会降下来。您要是不想买贵,等上一阵……其实也行。”

    酒博士面露难色:毕竟长庆楼的玻璃器皿也就这么些,自家也要用的,卖掉一件就少一件。

    谁知米芾只管摇摇头:“都买下。这样我每顿许是能多吃一碗饭。”

    ——洁癖少年太需要这个了。

    伴当无奈,只有乖乖付钱,然后凑在米芾身边说:“郎君啊,夫人给您花用的钱钞,所剩的不多了啊……”

    米芾闻言,顿时委屈地扁了扁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所幸今日有好心人,将郎君不要的那块古砚买了去,否则……”

    伴当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多亏了那一百贯,否则他们现在在长庆楼估计会当众丢人。

    米芾转转眼珠,却突然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好心人”。

    明远坐在那里,见到米芾将眼光转过来,伸出手举起手中的玻璃盏,遥遥致意。

    “多谢兄台早先出手,买下了那方澄泥砚——”

    米芾快步走到明远所坐的那一桌跟前,在距离两步的地方停步,举手行了一礼。

    明远见状赶紧站起身,也拱手道:“好说,好说……我其实可以理解兄台为什么不想要那方砚台,但毕竟是一方好砚,未免可惜。”

    米芾顿时抬起脸,盯着明远,眼光盈盈,似乎在说:老天爷呀,世间终于有个明白我的人啦!

    “也多谢兄台,荐了如此洁净的一家正店给小弟。”米芾说到这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用‘自来泉’濯手,用‘清蒸’手巾,还有‘玻璃瓶’盛酒盛茶食,里面盛了什么一望而知,小弟……小弟以后只来长庆楼用饭!”

    明远带着同情的眼光望着米芾,心里想:总是来长庆楼这样吃吃买买,你很快就会入不敷出的。

    他当即微笑,自报家门:“小弟陕西明远,适才在大相国寺邂逅郎君,算是缘分。”

    “小弟米芾……”

    米芾连忙也跟着通名。

    “我观明兄刚才在大相国寺,应当是经常去那里?”

    “是的,”明远看看眼前这张少年人坦白而真诚的面孔,觉得鱼儿快要上勾了,于是故意说,“在下最喜收藏东晋、唐时书法名家所书的法帖,以前曾经在资圣门一带淘到过名家真迹。”

    听说大相国寺偶有名家真迹出没,米芾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但一想到自己其实囊中羞涩,任哪家名家真迹都买不起,米芾的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了。

    “只是最近一直没淘到。别说是真迹了,哪怕是形神兼备的摹本,小弟也是心甘情愿愿意收购的。若是米兄有任何线索,敬请告知小弟,小弟愿高价收购!”

    明远早先随随便便就买下了一方价值100贯的澄泥砚,而且一转手就赠给了身边的好友,他这个“人傻钱多”人设,在米芾眼里应该已经是立起来了。

    只见米芾的眼神在明远脸上转了又转,突然变得有点狡黠,又赶紧转开。这小郎君沉思了片刻,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小弟可以在哪里找到明兄?”

    “我常来长庆楼,”明远几乎已经可以确认,鱼儿咬钩了,“米兄可以来长庆楼找我,与酒博士说一声,就能通知到我的。”

    说着他向米芾拱了拱手,双方就此分别。

    米芾离开长庆楼不久,1127自动上线,给明远送上提醒:“亲爱的宿主,距离您完成那项‘特殊任务’只剩三天了哦!如果您能按时完成任务,将享受为期一个月的‘身无分文’……”

    1127刚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哑,似乎是张了张嘴,但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天啊,我最最亲爱的宿主啊……”

    半晌之后,1127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叹息着开口。

    “您究竟给我带来了怎样的惊喜啊!”

    明远维持住表情管理,没有流露出过多兴奋或者得意的表情。

    “试验方的推演计算告诉我,您这哪里是以千分之一的价格购买物品,您这分明是以小博大,花一点点小钱,试图购入万倍、十万倍价值的名作啊!”

    明远淡然回应:“过奖,过奖,这都是小意思——”

    “不过呢,”1127提醒,“您完成任务的期限只剩三天了,您一定要在这三天内买到那件……那件物品哦!”

    明远脸色倏地一变。

    刚才看米芾离去的样子,他还真的没把握,这位少年能够按照他所想,在三天内办成这件事。

    *

    米宅。

    米芾到家的时候,母亲阎氏正在家中设宴,款待高氏各家亲戚女眷,也有几位出身曹氏。

    “前日里我将曹太皇与高太后的话带给诸位,各位果然都将话带到了,今日宴席,便是秉承宫中之意,来答谢众位的。”

    阎氏是抚养当今官家长大的乳母,在外戚夫人们之中说话很有些分量。此外她为人精明干练,加之颇有商业头脑,眼光独到,夫人们都愿听她的,或是向她请教。

    “阿阎,”一位与阎氏相处极好的夫人亲切唤她的名字,“你说这玻璃生意有什么特别的,官家和曹太皇都一力护着,不让别家去插手呢?”

    “还不是怕你们一个个急红了眼的模样吓着了人家?”阎氏开玩笑地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听说那玻璃作坊是刚刚草创,作坊里领头的工匠是个水晶匠的儿子,原本籍籍无名,穷困潦倒,偶然得了一笔钱,开始做这玻璃生意,好不容易捣腾出了玻璃窗,生意开始有点起色……”

    “等到你们一个个把钱投进那作坊,又或是找人偷学来了那门手艺,建起大作坊,抢着做玻璃窗……世间就只有玻璃窗了。”

    权贵们与民争利的结果,多半便是这样,民间工匠丧失创造力,坊间的先例不少。

    夫人们彼此望望:也就是长庆楼带起了玻璃窗的潮流,难不成还有别的吗?

    “有人赶在前面尝试这门生意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些小民在前面趟水,回头水深多浅你们也都门清——这样的好事,换做是我,我都想要为曹太皇烧炷高香,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在高太后身边的人中,阎氏最是能说会道,所以她也最受器重。

    “所以啊,你们且先等等。等会这门手艺的工匠渐渐多了,其它物品也都渐渐造出来了,曹太皇也不惦记这事儿了,你们再一个个地掺和进去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