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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的南京,万家灯火,星辰稀疏。袁故立在风里,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哥,我回来了。 许久,挂了电话,袁故拐出机场,招手打的。出租车上,隔着昏暗的玻璃,袁故侧脸看夜半依旧不减旖旎的长街,看这个骨子里锦绣到了极致的城市。 南京,袁故,回来了。 也许是习惯了到处奔波,忽然回到南京,袁故竟也生出了一丝微末的不知所措。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有他太多的记忆,他在这里长大,玩过陶笛,浪过秦淮,听流浪的艺人拉了二十多年的二胡,看紫金山的云霞聚散了廿载春秋,即使袁故再掩饰自己的矫情,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怀念这座城市。 非常怀念。 金陵有王气,自古帝王城。袁故看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觉得这地方当真是得天独厚。 是了,这可是他袁故的家。 袁因坐在办公室里,捏着手中的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忽然他抬手拨了一串号码出去。很快的,那边响起熟悉的慵懒声音,袁因? 没说一句废话,袁因直接单刀直入,是你让袁故回国?温乔。 是我。温乔回答地很大方。 你对他很放心?袁因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眉头却极轻地皱了起来。你怎么想的? 温乔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袁因,袁故和我不一样,他有家,有家人,他为什么就不能回家了? 袁因敲着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接着他缓缓开口:要是他回来还是和原来一样,我倒是觉得他还是在外面待着更让我省心。 温乔轻轻低头笑道:袁故很聪明,字面上的意思。这三年,我的确教会他很多的东西,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我教不会他,我也没法教。袁因,我觉得吧,你不能太走极端了,人是会变的,袁故会变,你我会变,谭东锦也会变。三年前和三年后,其实差了很多。 袁因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忽然,他低沉地问道:温乔,其实你喜欢袁故吧?那声音沉得仿佛能敲击人心。 那边静默了一瞬,接着响起轻轻一声笑,是啊,老子喜欢他啊,要不老子给你白打三年工是为了感动中国啊?袁因你这说的是废话。 所以你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回国了?这实在不符合袁因对温乔的定义,他印象中的温乔,做事看着温和实则极具锋芒,说是难得认真,偏偏一认真就是难得情深。 温乔和袁故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茶庄,袁因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温乔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你看着他对什么都上心,其实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唯独那一次,袁因感觉得出来,温乔对袁故,是有好感的,他的眼里看得见袁故这个人。 袁因思及此开口问道:你让他一个人回国,就不担心他和谭东锦之间再出点什么事?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琢磨,我温乔要不是另有谋划就是怂了。温乔的声音依旧是慵懒的,似乎什么事都能几个字之间一笔带过,曾有人说他从容不迫的模样最是好看,的确,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这样的温乔最是好看。他垂眸笑道:其实你想多了,真想多了,袁因,你们太聪明的人往往都喜欢想得多。 是吗?那你怎么想的?袁因问道。 他想回家了,但是他自己不敢回去,既然这样那我送他回去好了,就那么简单。温乔说的极为坦白大方,笑得很是气定神闲。 那你没想过他回来之后,你怎么办?袁因忽然就有些好奇,如果袁故和谭东锦再次遇上了,你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隔着数万公里,袁因都能感觉到温乔身上一瞬间生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锐利,他听见温乔轻轻笑道:他喜欢谁,我能怎么办?我大抵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赢的体面些,或者别输那么惨。 袁因终于狠狠皱了下眉,许久他开口道:你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在收尾,手头上的事情太多,还需要几天。人我送回去了,你记得让他定时去医院复查,助听器总不能一辈子不摘啊。还有,如果他真遇上了谭东锦,温乔的语气缓了下来,你也别太逼他了,感情这事,不是人能自主的。 想遇上也是挺难的,三年来,就连我都几乎没怎么听过谭东锦这名字了。袁因冷冷笑道,当年的事儿,你们俩一个记性不好,一个莫名奇妙的大方,我袁因倒不是什么君子,就是睚眦必报,谭东锦半死不活就算了,再出来折腾些什么,我不同意。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格外渗人。 温乔先是顿了一下,接着轻轻笑起来,也不知道是笑袁因的说他大方,还是只是单纯地笑袁因,他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行了,你袁大少做事决断我温乔自愧不如,我就只一句,你别在袁故面前叨叨我,这三年他是怎么烦我的你是不知道啊,就差背后扎小人了。这要是让他知道我对他有意思,我可怎么混? 他不知道?袁因有些微微诧异,他不知道你喜欢他,你没说啊?那可是三年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什么都没说?他简直不知道该说袁故迟钝还是说温乔忍耐力强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