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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谭东锦絮叨这些东西的语调太过苍凉,袁故竟是认真听完了这一番话,没有打断。然后他慢慢别开眼,够了。 谭东锦眼中的光瞬间黯了不少,许久,他说,没事,袁故,我可以等。 袁故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谭东锦你真的不知道你所有不动产都已经被没收了吗? 讲真,袁故如今的助理都比现下的谭东锦有钱。一说到这话题,袁故有些萦绕在心头许久的话终于不吐不快,谭东锦,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啊?谭氏这些年树大招风,得罪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光是看你谭东锦不顺眼的就能从这儿一直排到秦淮河,你现在正大光明走街上试试,我看你能不能完完整整走回来,谭东锦,我就问问你是嫌自己活得太痛快太舒服了是吧? 谭东锦正想说话,袁故却一下子没忍住,谭家是出了名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谭氏一倒,你谭家一大家子人怎么办?你爸怎么办?这些年上面的政策越发复杂,牵一发动全身,谁家不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走错一步伤了羽翼?谭东锦,你以前不是挺聪明挺精明的一个人吗?这些事你就一件都没想到?你哪怕疯之前留条后路也成啊,你倒好把资产全给了方净,方净那人什么时候吃人吐出过骨头了?能把你挫骨扬灰他就不舍得别人来鞭尸。 谭东锦,你低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凭什么可怜你啊?你他妈不全是自找的吗? 说完这么一大堆话,袁故猛地刹住了话头,反应过来却发现是差不多该吼的已经全是吼完了。这回冷静下来,他有些尴尬地别开眼,他这才发现他刚才越说,谭东锦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深沉,到最后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沉沉浮浮的复杂情绪。 袁故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同时调整了面部表情。 谭东锦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袁故的耳朵,红了。他轻轻说,眼中的是他和袁故重逢许久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真心笑意。 袁故猛地拍开谭东锦的手,你干什么?他低头暗骂了句脏话,见鬼。刚才那番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啊,cao,走歪了。袁故猛地站起来,低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谭东锦,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气,他淡淡道:谭东锦,念在往日的情谊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袁故抬腿就想走,却忽然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拽住了,袁故猛地皱起眉视线扫向地上的谭东锦,你还想怎么样?赶紧走吧,待会儿撞见我哥,你估计想走都走不了了。走吧。 袁故,你你还喜欢我吗?那声音很轻,似乎极为小心,还带着一丝的微弱的希冀。 袁故抿唇半晌,回了一句,我瞧着不犯贱吧? 袁故。谭东锦的手忽然收紧,生生止住了袁故的抽出手的势头,他抬起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看着袁故,他说:袁故你别走。那一句已经有些轻微的听不出调子了,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未减去分毫。 你怎么了?袁故终于发现谭东锦有些不对劲了。这人太能忍,大夏天穿着件厚厚的黑色夹克,整个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瞧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袁故低身伸手去碰了下谭东锦的额头,却在伸到半空的时候被谭东锦另一只手拽住了。 谭东锦低头轻轻摇了一下,我没事。 你确定?袁故皱眉。 有点中暑。谭东锦轻轻扯了下领口,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袁故,那一瞬间的眼神静的极为动人,像是幽幽的湖水,宁静的山海。他说:袁故,你别跟着温乔走。 还想着这回事呐?袁故皱眉看了谭东锦半天,看着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忽而一下子勾起前尘万丈。想起之前种种,方净,温乔,谭东锦和自己,那天雨夜他背着温乔走过南京大街小巷的场景,以及想象中今天早上温乔一个人走进机场的场景。袁故心中一瞬间浮上些暴戾的念头,那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强烈的报复欲一下子就升腾并且难以抑制,袁故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自己,那情绪既像是对着谭东锦,又更像是对着自己。 袁故忽然冷冷开口嘲道: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和他走?谭东锦,你哪里值得我放弃他? 说完这一句,袁故明显就感觉到谭东锦拽着他的手一瞬间紧的吓人,指节出传来阵痛,袁故轻皱了下眉,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说:谭东锦,如果我先遇上的是温乔,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话音刚落,袁故就觉得指关节一阵剧烈的疼痛感,随即很快松开消失,谭东锦脸上的所有笑意都散了,那双眸子里先前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剧烈疼痛。 谭东锦说:袁故,你真的在折磨我。这一句话几乎能听出凄厉的感觉。 袁故心中重重一顿,他很想说,谭东锦,我不是在折磨你,我是在折磨我自己。折磨我自己,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偏偏就是个这么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厌恶的人。我是在折磨我自己啊。 袁故伸手缓缓拨开谭东锦的手指,谭东锦,你放手吧。他轻轻道:只要你还是谭东锦,我们就没法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