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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别哭,我回来了。” 她抬起手去擦拭凌烟的满脸泪水。 却好像触发了什么更加了不得的开关,这人哭得更加凶猛了。 凌烟将脑袋彻底埋在顾重颈间,哭得极其痛快,如同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心酸都诉尽。 她本是天真烂漫、任性肆意的人,却强逼着自己成了如今这副沉稳而又隐忍的性格,因为她再无人可以依靠。 此时,她却能再次变回不需要承担任何东西的雏童,竭尽全力地大哭一场,也无人责备,也有人关怀,有人依靠。 双手绕过她瘦削的肩颈,顾重安抚般地轻拍着凌烟的背,一下,一下,又一下,好似在哄婴孩入睡一般。 许是确实过于疲劳,许是心中紧绷的弦蓦然一松,凌烟竟当真伏在顾重这个病号身上沉沉睡去。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顾重眼中满是宠溺,也不在意自己刚刚苏醒,正是虚弱,竟就这样相拥整夜。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在侧脸上,凌烟才缓缓醒过来,她许久没有如此安稳地沉眠过了。 只是方才动身,就感到一阵腰酸,毕竟以这样半伏着的姿势趴了半宿,确实挺难受的。 凌烟刚刚想抬起身子来,便感受到顾重环着她的双臂缠得极紧,复又放松下来,就这样侧趴着,看着还在深睡的病患。 顾重的苏醒是她未曾预想到的,但是想到上个世界顾重的苏醒与最后告别,便也不觉得奇怪。 灵魂碎片拼凑到一半,许是已经达成了苏醒的契机。 就这样安详又宁静地躺着,暖黄的光晕自窗边渐渐扩散进来,凌烟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万年前的岁月。 她就这样躺在顾重身侧,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一抬眼就能看到天边那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尽数将温暖散落在她们身上,毫不吝惜。 搭在凌烟背上的手指动了动,身下的人似乎已经做饱了了美梦,正在醒来。 “凌小姐?” 然而顾重再次睁眼后的第一句话,却让凌烟当场愣住了。 她连忙坐起身来,毫不费力地挣脱了那个温暖怀抱的钳制,直视着顾重的眼睛。 那双眼眸带着对现下状态的无尽迷惘与诧异,再没有任何熟悉的温情与宠溺——还是原来的顾重。 顾重,并没有真正地苏醒过来。 这个认知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浇灭了凌烟内心才升腾起的火苗。 对于这种情况,她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不过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幻梦,在得到了内心所希冀的事情后,如今再打回原样,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空中楼阁的失落来。 即刻调整好心态,回过神来,此时凌烟就显得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她该怎么和如今看上去一无所知的顾重解释方才醒来的状态。 总不能说自己半夜色心大发,丝毫不顾及病人身体就扑倒人家身上吧。 正当凌烟苦思冥想想要寻找一个合理解释的时候,顾重又开口了。 “凌小姐,说来奇怪,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没有纠缠方才的奇怪景象,只是话语中尽是困惑。 “我不大记得清梦里的内容了,但是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你一直在寻我,直到今日,心中才涌出一股重逢的欣喜来···” 听闻这话,凌烟心中又是一动,也许这正是顾重渐渐苏醒所带来的影响呢? 想到此处,又想到上一世那个倔强的小家伙,凌烟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的情绪。 如果顾重当真苏醒了,那如今的这个顾重,有了自己性格脾气的灵魂碎片,就该彻底消失不见了吧。 却不等她思索更多,也不知顾重是扯到了哪一处伤口,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刷拉一下变得更加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连带着一旁监测的仪器也一起叫嚣。 凌烟这才想起,处置刚刚苏醒的病患的正确方法,她伸手去按床头的电铃,这次顾重没有再伸手阻拦了。 不过几分钟,主治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气势汹汹地冲到了病房里,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做了些简单检查后,转手便开了一长串的检验单。 看来这位虚弱的病人,还得再折腾上一整天,才能真的好好休息。 陪着顾重往返各项检查,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在医生说完日常嘱咐,扬长而去后,空白的病房又只剩下了两人,白天那样的氛围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心照不宣地都不提及清晨的疑惑与话题,两人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来。 “这段时间辛苦凌小姐了,谢谢。” 顾重躺在病床上,真心实意地道谢,床头柜上的暖色台灯给她一侧打上柔和的灯光,另一侧就不免显得有些暗沉。 “不必道谢,套用顾小姐的话,这些不都是女朋友应该做的吗?” 凌烟手中正在飞速疾写的钢笔顿了顿,抬头调笑着回了一句。 不知为何,不同于以往的游刃有余,顾重没有接话,房间内又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凌小姐,犹豫再三,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告诉你。” 良久后,顾重突然开口了,语气带着庄重与严肃。 “什么事?” 看着这正经的架势,凌烟也不可能轻慢,她合上钢笔的笔帽,在桌旁正襟危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