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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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醒来找纸擦鼻涕的。孙施惠睡眠很浅,身边人才撩帘出去,他就醒了。 汪盐唯一要认真认可孙施惠的就是,他任何时候醒来都没什么起床气,也不会抱怨谁搅醒了他。只微微惺忪眼,问她干嘛? 擤鼻涕。汪盐对他也没什么包袱了。 呼噜一通。她只觉得头昏沉沉的。 她如实陈述,“我好像感冒了。” 孙施惠懒骨头地皱眉,再朝她招招手,要她过来,他借着她的手跃起身,手背探她额上的温度。 好像没烧。 应该是她下雨回来,衣服没干,坐在冷气里吹透了。 再热汗一场。 孙施惠问她难受吗? 汪盐穿着系带的睡袍,赤着脚站在床边,不肯上床,长发散在腰后,一直吸鼻子。“头疼。” 有人笑一秒,再直男口吻的,“多喝热水。” 汪盐懒得理他,她原本睡北边的,这时候不大舒坦,也就迁怒人,赶着孙施惠睡北边去,她只想就近躺下来。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夜里三点不到,外头还听到落雨不断的动静。汪盐才躺到孙施惠带着温度的这一半床上,恹恹的表情,阖上眼也在凝眉。 听到孙施惠问她,“喝水吗?” 如果可以的话,“要热的。”确实要多喝热水。 于是,被吵醒的施惠少爷骂骂咧咧地下了床。怪汪盐,怪老天爷,怪为什么要下这鬼扯的雨。 孙施惠去了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腾腾的东西过来,他招呼床上的人,趁热喝。 汪盐以为是热水,要他搁一会儿,太烫了。 孙施惠不依,要她起来,“喝药。” 是nongnong一杯板蓝根。 汪盐毫不怀疑,如果马克杯再大一点,他的药量会更足。 “这是放了几包呀!”她说话已经带鼻音了。 “别管几包。你趁热喝。争取发发汗。” 汪盐光看着就想摇头,这和喝中药没什么区别,她打小就怕喝板蓝根、蒲地蓝这些。 “我……能不能不喝呀……” “……”孙施惠端着杯子抵到她唇边,“能,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发发汗。” 汪盐早说过的,这个人的温情蜜意永远是试用装、体验卡。 他的好相处好言语,永远撑不过三秒钟。 夜都快亮了。汪盐不像他,有折磨人的癖好。看在他去殷勤冲泡的份上,汪盐硬着头皮地喝了两口,越喝越甜,甜中泛着苦,总之齁甜又齁苦。 她都快哕出来了。 孙施惠又像只大狗一样地看着她,汪盐象征性地喝了三口,把杯子推还给他,表示实在喝不下了。 她宁愿吃药。又哄他,“我感觉好点了。” 孙施惠冷笑一声,“骗鬼去吧。”随即,他接过杯子,含一口要来喂她,汪盐说什么都不肯,就伸手来捂他的嘴,只见孙施惠咕哝一声,他自己咽下去了。 他喝下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下,随即相约一笑。汪盐讷讷出声,“好在是板蓝根,是吧。” 不要紧,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终究,她不想喝了,有人不也勉强她,就着她喝过的杯子,咕哝吞下剩下的。 “你干嘛呀!” “我怕被你传染。” 汪盐忿忿躺下去,清水鼻涕还在流,她拿纸巾塞住鼻子。她躺的还是孙施惠的位置。 有人被她这么一折腾睡意去了一半。重新去倒热水。 汪盐看他一个晚上殷勤好几次,气性也去了一半,认真啜饮了好几口热水。 良久,她试着开口,“孙施惠,印象里你就生病过一次。”高二篮球赛那会儿。 他重新躺回去,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一条腿懒散支膝,“我别的时候你没看到罢了,或者没告诉你。” “什么时候?” “很多。” “你出国那几年?”汪盐试着理解。 他懒懒的,更多的是倨傲。指使她,“快喝。” 汪盐端着一杯热水,水汽把她脸颊、眉毛熏蒸得带着湿意,人也跟着柔软。她摩挲马克杯沿许久,才扮作无意地告诉他,“其实你篮球赛生病那会儿,我想打电话给你的。” 身边人微微偏头来,目光投在汪盐脸上,她觉得热水太烫,蒸得她脸上热辣辣的,“又怕你……” “怕我什么?”他催她说。 “怕你嫌我烦。” 孙施惠保持他那样枕手的姿态许久,也怔了许久,再起身来,摘她手里的杯子。 他要往床头柜上搁的,一时失手,杯子掉到地毯上去了。 闷闷无声。 孙施惠一面叮嘱汪盐,歇一天,别去上班了; 再来拨她的脸,问她还难受吗? 难受的话,他帮她分担一半。 汪盐还没明白他说的分担一半什么意思,孙施惠就来尝她又甜又苦的唇舌。 她要推开他。 “别动。让我试试这样灵不灵。” 上学时候,就有这样的传言。感冒的时候,情侣接吻,难受的一方会被分去一半。 汪盐笑无稽之谈,也笑孙施惠,幼稚,会相信这样的话。 “汪盐,我宁愿传言是灵的。” …… 是日,天刚亮,一夜疾风骤雨,院子里绿荫的叶子抖落了一片。 阿秋一早来他们院子,问他们早饭弄什么。 孙施惠洗漱才出来,要阿秋把昨天他同学送的一摞伴手礼拿去吧,他们也用不上。带给她女儿女婿也是好的。 阿秋不同他客气,爽利应下,但听施惠声音翁翁的,问他这是怎么了,“伤风啦?” 孙施惠嗯一声,说头疼。 阿秋眼尖地往房里投一眼,以为是两口子吵架,盐盐给施惠排头吃了。 等着盐盐出来的,一听她说话,也这样。 夫妻俩约好的似的,一起头疼喷嚏的,不让人想歪都难。 第67章 点点星(14) 溽热刚起, 孙开祥的身体就有了每况愈下的苗头。已经停了羹汤、烂米饭这些,只能进流食了。 夜里也不大躺得平,有时藤椅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懊糟一身大汗。 孙施惠昨天一天的事务, 又忙着和汪盐置气,他回来根本没时间和她说家务事。 昨晚本该琅华守夜的,孙施惠睡前去的那一趟,爷爷换衣擦汗这些富芸芸没让施惠沾手, 连同琅华的值夜, 富芸芸也心疼她,要她回去睡吧,你爸爸到底要面子, 也不会真要女儿帮什么手的。 富芸芸依旧在孙家客居且隐形人的自觉。这一向孙施惠看在眼里,原先他还存疑, 眼下他跟汪盐说,痴人。 说他名正言顺的奶奶,祖母。 富芸芸因为长子的意外事故,多少年没能原谅孙开祥。 到头来,又甘愿这么服侍他一场。 没名没分。还不受亲闺女待见。孙施惠不大懂,图什么。 心安。汪盐试着作答。有些情有些意,一旦不囿于世俗的枷锁了,反倒松快了。我不要世人对得起我,我也不必对得起世人。我只想活得畅快, 心安。 汪盐反倒是觉得富芸芸活得几分闲云野鹤的调性。她当初有你若无情我便休的勇气, 如今也敢孤落落地回来, 只因为这个人到底和她羁绊一辈子, 谈不上值不值得, 辜不辜负。 因为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争较这些了。 万事乘除, 只过个顺遂、安心了。她只是不想自己临了还后悔罢了。 孙施惠笑,笑汪盐,看淡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像个老太太。 “你又了解她了?”他在翻手系领带。汪盐坐在衣帽间边的长凳上穿长筒的丝袜,他们今天有个商务会议,有着装要求。 “谈不上,不过我一向佩服孤勇的女人。你知道琅华不是你奶奶本意生的吗?是爷爷为了挽留婚姻,强行了,可是她还是对他冷了心,夫妻不成夫妻了。她才执意离婚的。” “女人孤身一人,想再把琅华接走,孩子又不大认她。留在孙家,条件又与她去有云泥之别,权宜之下,这才狠心撇下了两个孩子。” 后头的一切,事与愿违。再也盘不活了。 孙施惠淡淡愣了下,再说汪盐,任何时候都有让别人朝她交心的本事。 长凳上的人丝袜挽到小腿上,让他出去,她要换衣服了。 系正领带的人,饶有兴致地手抄袋、两腿交叠,倚在门框上,要她换她的,“我并不占你多大地方。”【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 汪盐不理会他,转头去换衬衫的时候提醒他,“你奶奶的事,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的。你不要和琅华说什么,她们母女俩说到底还是别人的事。” “那么不告诉别人,怎么告诉我了?”孙施惠在后头自动搜罗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