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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书[刑侦] 第80节

    两鬓斑白的保安拴着皮带,从卫生间诚惶诚恐地迎出来,“警官好呀!”

    一听是打听马悦琪,“哎呀马小姐,”老头点根烟,翘着二郎腿笑得贼眉鼠眼,“说是做前台的,谁知道呢,好多眼睛盯着的,这我知道的呀,爱漂亮呀,穿得也好,天天貂皮来貂皮去,颜色都不一样,我老婆说那贵得很,一身都是钱,那个鞋跟,厚得来,”他比划着,拿起对讲机,“呶,比它竖起来都高。”

    监控没装几天,马悦琪屋子又处在死角区域,楼梯间亦然。

    侯琢拿着楼层平面图,画出一条可避开监控的完美道路,“你们装监控不看图纸的吗?”

    华子抢过来看,一脸敬佩。

    老头急了,“又不是我装我装的,物业管的嘛!跟我有啥关系,我就一看大门的!”

    侯琢透窗看着铁门稀稀拉拉进出的人流,“住户你熟吗?”

    老头正斗地主呢,切换成挂机状态,殷勤地看着他,“长住的熟。”

    “马悦琪呢,她是长住吗?”

    “她不是,她搬过来两三个月,漂亮呀,都识得她,”老头贼兮兮,“警官,她是犯事了哇?”

    华子的手机响了,是马悦琪,已经到了家门口。

    还是花枝招展地模样,艳红的嘴唇似血盆大口。

    她看到侯琢时眼都亮了,殷勤地围着他转悠,“警官好,你好,来来来,快进来。”

    马悦琪满脸屈然,带着硬挤出来的哭腔,“警官,那画可贵了,真的,那是个艺术家创造的,他们都说他是淮江的伪艺术家,可伪得好呀,伪着伪着,不就成真了吗,我可是花大价拍下来的,还有这个,这个,这瓷器,整个淮江就三套,我全靠抢呢!”

    华子没出声,她外婆家就有一套,前几天她外公刚低价处理完,潘家园烂大街的样式。

    侯琢也明白,不声不响地取证,里里外外拍照。

    “有丢什么东西吗?”

    “哎呦,这还真没有,肯定就是那渔夫帽干的!看华子陪我,没法跟了,就砸屋子泄愤呗。”

    “你跟那人之前有过接触吗?好好想想。”

    马悦琪撅着嘴用力,思虑了半晌摇头,“我认人很灵的,所以做前台,如果我之前跟他吵过,肯定能记着,但我真没印象。”

    “他多高?”

    “这么高!”她抬手跳着比划,高跟长靴踩着玻璃,“吱嘎吱嘎”乱响,“帅警官,他比你高点,比你瘦点。”

    侯琢把笔记本一合,“成,大致情况我们了解了,会向保险公司反馈,这段时间你注意安全,住在亲朋家里,夜间也先别活动,如果需要指认嫌疑人,我们会跟你联系。”

    马悦琪讶异,“这就好啦?”

    侯琢面无表情地颔首,“好了。”

    他回身看华子,“我先回局里,有什么新进展,咱随时联系。”

    华子温驯点头,“辛苦了侯警官,还专程让您跑一趟。”

    侯琢一走,马悦琪就软磨硬泡地对着华子穷追不舍,想要侯琢的手机号。

    华子满脸惑然,她与前几日的惊恐判若两人,全身都充盈着急不可耐地亢奋,充满诡异之气。

    莫不是,她瞥她一眼,真的在骗保。

    殷天下楼拿外卖时,侯琢正好进大门。

    瞧见满满一兜的饭盒,酸笑,“呦,羊咩咩投喂时间到了。”

    米和自从成了她的餐饮监督人,便嫌局里的饭太油太咸。

    自己专门在长阳附近找了个口碑不错的粤菜馆,老板祖籍顺德,姓胡,有胡一刀的美名。

    米和连着去了5天,把所有菜品试吃了一遍,没腻,甚至时常回味,便直接跟老板订了货。

    一听是长阳律师订餐给淮阳分局的阿sir,胡一刀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回家跟老婆吹嘘一番,每到中午亲自下厨备菜,找最稳妥的服务生送货。

    今日的例汤是山药茯苓乳鸽汤。

    配阿一鲍鱼、顺德伦教虾饼、凤城酿节瓜、白灼芥兰,主食香菇猪rou鱼皮饺。

    菜肴刚铺开,无数个饥饿的脑袋凑过来,虎视眈眈盯着鲍鱼,说着酸叽叽的羡慕词。

    殷天留了俩,便把餐盒给康子,5秒瓜分完毕。

    侯琢上了个厕所,回来只有虾饼能咂摸味了。

    殷天拿小勺斯文地舀汤,一入口,鲜得直翻白眼,“怎么样上午,骗保啊?”

    侯琢拉着椅子挨近,又吃了个酿节瓜,为显不抠门,豪爽地将便利店三明治塞给殷天。

    照片七七八八,覆盖了所有房间。

    殷天边看边吃,眼睛都快贴照片上了,简直雕章琢句,最后松弛的眉眼拧成了两个铁疙瘩。

    “你也觉得有问题,对吧?”侯琢观察着她表情。

    殷天快速将照片分类:厨房、卫生间、卧室、客厅……

    从中又将墙壁窗户、绘画器皿、和布艺类物品分离。

    “对房间的破坏不是随机的。”她笃定。

    “是啊,跟玩找茬游戏似的。”

    殷天挑出两张,“这幅画的结构色彩和传递的意义远没有这一幅来得用心和深刻,廉价的被划坏,非廉价的大型油画完好无损,怎么解释?对画下菜碟啊。”

    侯琢不甘示弱地敲了敲其中一张,“这卧室把手坏得很离奇,如果平时是锁的,硬撬,锁头会坏,如果不锁,直接就能推开,多此一举啊。”

    “还记得之前我审那个惯偷,他死活不承认自己偷画,因为他看上的是相框。”殷天戳着照片,“这破画明显就是个印刷品,划的人也知道,因为痕迹在即将到达相框时戛然而止。”

    侯琢一唱一和,“还有这儿,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有相框如果都不破损那太生硬了,所以他砸了艺术品的透明罩。”

    “二就二在这,你看力的方向,和透明罩的受损度,”殷天嗤笑,“我就好奇这样力道,怎么做到只伤面子,不伤里子的。”

    “墙上的红漆也看得怪,但又说不上来,”侯琢嚼着芥兰,盯着满墙的油彩,层层叠叠的“傻|逼”、“臭|婊”和“fuck you”。

    殷天突然笑了,举起一照片,“造假也上点儿心啊!”

    照片里,一个窗帘杆被精心地卸下来,整个窗帘都毫发无伤。

    “来吧,做侧写吧,”殷天敲着孩童牙刷、饼干和洋娃娃,“有个七八岁的女儿,有结婚照,但男|性|用品稀缺,且衣物大小和风格跟照片上的男人不符,离异单身,是否有男友不明朗,毕竟现在很多独居女性都会备男性用品,用以防止外来者的窥视。”

    殷天一心两用,不忘给米和拍扫荡一空的饭盒,“年龄在37到42之间,审美浮夸,案发前感受到巨大的心理压力。”

    侯琢诧异,“这怎么看出来的?”

    殷天抽出一张垃圾桶照片,“药物袋,餐盒里剩饭的情况,食欲下降,失眠所以开右佐匹克隆片。”她又捏起一张“看小女孩作业本的下端。”

    “不就是水吗?”

    “那不是水,那是眼泪。作业本这一页的字迹是有裂隙的,不是一次性完成。而是有人说一点她写一点,同一笔画分两次书写,纸张有明显拖拽拉扯的痕迹,这是有人在训斥她,但之前的纸张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说明她近期易怒,当然也有可能之前没辅导过作业。”

    “再看涂鸦,用词的确奇怪,更像是她幻想中的来自男性的敌意,她想引起旁人注意,应该是近期对一名或多名男性感到愤怒,要么是她男朋友,要么是她兄弟。所有的银行卡都被翻找出来却一张都没丢,”殷天蹙眉凝思,“我直觉她需要一笔钱。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接下来就是你的事儿了,麻溜干吧。”

    侯琢一脸推崇备至,“得嘞,谢殷哥指导!”

    她回着米和信息,收拾着餐盒,抽湿巾擦桌,猛地想起了什么,抬头,“对,周家屯连环杀人案什么情况,白天又不是晚上,大家都不跑,等着挨宰啊!”

    第62章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12月5号晚, 聚海楼闽江厅,是孙苏祺和郭锡枰两家的亲家宴。

    孙苏祺的母亲装聋作哑,没有到场, 甚至选择缺席婚礼。

    母女关系谈不上多恶劣, 只是父亲离家后, 母亲自闭而古怪。

    孙苏祺早些年提出让她来淮江跟自己生活,可母亲拒绝了。

    她维护着那种根孤伎薄的体验, 甚至很着迷。

    前天, 孙苏祺连播几次电话询问她有没有订票,母亲到最后索性拒接。

    所以沈兰芳、张瑾澜和张乙安就成了她的娘家人, 三个女的势单力薄, 不能没有党|代表,便把老殷拉来坐镇。

    郭锡枰丧母很多年, 跟父亲的关系还算和睦。

    但他有个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姑姑,这次一同跟了过来。

    饭局一开始,就听这老女人唱着拙劣且激昂的独角戏, 从东街说到西巷,还强调着穷乡僻壤里新媳入门的铁规。

    郭锡枰的脸一寸寸阴黑下去, 眸子里盛着艴然不悦。

    孙苏祺倒是淡定, 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手,郭锡枰大力回握,没出声地喃喃, “对不起。”

    沈兰芳、张瑾澜和张乙安都是城里的小姐命, 听说过拿婚姻当买卖, 当工具, 却没见过这般理直气壮, 恬不知耻的, 像只灰毛掐嗓的鸭子,扑腾着,“嘎嘎”叫唤。

    姑姑一听两人想下午接亲,晚上婚宴,气得大嚷。

    这破了祖宗凌晨3点至5点接亲的法则,会遭报应。

    她粗鄙地讲述着她儿子婚礼的美美满满,媳妇的唯唯诺诺。

    说得得意洋洋,皆依托于老祖宗的庇护。

    她以为是孙苏祺在偷|jian耍滑,指使郭锡枰破规矩,便狠狠瞪了眼她,含沙射影地讥讽着“无父无母没规矩”,老殷跟她呛了两句,换来变本加厉的讥诮。

    郭锡枰坐不住了,看了眼父亲,父亲安抚地摇头,让他默然。

    若是给了她更宽广的表演舞台,这“人来疯”的女人会激灵起全身的战斗欲,肆无忌惮地撒泼。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当即给殷天发了信息:【过来,聚海楼闽江厅】

    张瑾澜的脚在桌下轻轻勾住张乙安,待她目光一递来,不动声色地低喃,“叫天儿。”

    张乙安早已打开了殷天的对话框,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白鹭江是贯穿淮江市区的第一大水系,两岸绿化葱茸,鹭鸟鸣鸣,繁荣出诸多城市公园。

    晨明公园离淮阳分局最近,殷天有时下班会去遛两圈。

    有米和后,她常刻意忘带手套,米和知她心思,抓着她手揣进自己温热的衣兜。

    殷天似被烫熟,热烘烘的,脸也红扑扑,两人肩挨肩,看裹着羽绒服的大妈们笨拙又流畅的广场disco。

    黝黝黑夜,小灯昏黄,殷天看到只刚生下猫崽的母猫跳上跳下,扒拉着污浊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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