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 第44节
王萱并未掀帘子去看,只听得路人骂骂咧咧地道:“又是安阳公主,大好的节日也能遇上这个煞神!瞧瞧,我娘子给我新做的衣裳都让她的马车溅湿了!” 有人附和着说:“这安阳公主也逍遥不了多久了,嘿,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她府里为奴,都已经三个月没发月钱了,你想想,堂堂公主,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起了,这不是失宠还能是什么?” “你这卖菜的懂什么?我家侄儿可是做官的,我听说,是安阳公主虐杀了一只进贡来的御猫,现下正被御史弹劾呢!” 民间百姓虽不知宫廷与高门事,却能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知道一些琐碎小事,串联起来,或许比当局者更加明了其中关窍。 第81章 名动京都 端阳宫宴设在重华宫, 离蓬莱殿、宣政殿极近,向来是后宫女眷聚会的所在。自入宫门起, 一路都有小黄门接引,各家女眷聚在一团,缓步而行, 乱中有序,王萱暗中观察过,觉得后宫的秩序确实比往年好得多,这无疑是裴贵妃的功劳。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 在宫女与小黄门的神色上。昔年王萱也不常进宫, 只拿两年前寒食宫宴与今次端午宫宴相比,便看得出来,这些宫女和小黄门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 不似往日那般, 冷冰冰的没点人情味。 元稚正在人堆里张望,见了王萱,连忙踮起脚尖伸手同她打招呼,却被她身旁的杨氏瞪了一眼,悻悻地放了手, 乖乖跟着杨氏走了, 表示稍后再来找她。 许多熟悉的面孔依次闪过,王萱面带笑意,温和有礼, 一袭水蓝衣裙散落周身,衬得她亭亭玉立,风姿隽秀。相比两年前略显稚嫩的面容,她确实是长大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也有所变化,许多大家夫人见了她,都交头接耳,互相询问是哪家女儿。 “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了,那是嘉宁县主啊,往年她虽很少露面,但你也是见过的,怎么这就不认得了?” “原来真是她,往日见她,只觉得清冷孤傲,没什么人气儿,今日一见,果然是长大了,国色天香,不让其母。” “嘉宁县主前两年便被人称作‘京都第一美人’,如今长开了,更胜从前。你仔细看她眉宇,比昔日舒展许多,顾盼之间,有郑夫人的风范,果然是多了长辈教养的缘故。” 从前的王萱被困在京都之中,虽然没什么让她烦忧的大事,但终归如同笼中之鸟,只能从游记杂文中寻个精神桃源,把自己困在当中,对外界的人或事,自然也就没那么敏感了,所以这些夫人们才会说,她从前孤僻,难以接近。 出京见识过一番,有宽厚温和的长辈教导,又有同龄姊妹互相关怀,她的心胸开阔了许多,更不用说经过黄珧的调理,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已经基本痊愈,气色比从前都好了许多,自然有所不同。 “郑太夫人素有贤名,对儿女们的教养自然是没话说,你看嘉宁县主身边那两位,听说也是琅琊王氏的嫡女,仪容气度很是不凡,稍后得闲,不如我们一同去向太夫人请安,讨教一下如何教养女儿?” “李夫人说得是,咱们身为晚辈,去请个安都是应该的。” 几人笑了起来,目光仍是恋恋不舍,不肯从王氏三女身上挪开,只在心里盘算着,家中族中可有适龄的儿郎,能把这等宜室宜家的好女儿娶回家去。 王家的座位在凤座前第一个位置,郑氏带着三个孙女落座,便引来了满堂围观,昔年见过郑氏,与她熟识的,都站起来向她行礼,那不熟悉的,也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元稚与杨氏早坐在了她们下首,元稚被迫挺直了腰背乖乖坐着,一见王萱,便朝她做了个鬼脸,眉眼拧成一团,显然在抱怨杨氏对她规行矩步,不肯放松。 王萱眼眉弯弯,朝她一笑。 少顷,后殿走出来一队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着青缥色褕翟,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按品大妆,着高髻簪步摇,插十二钿,另有八雀九华,衣饰极尽繁复隆重的妇人,只见她莲步轻移,发上金玉首饰纹丝不动,裙角飘带不过被清风带起半寸,雍容华贵,尽显帝妃风范。不必多说,这便是已经执掌后宫,实际算得上半个皇后的贵妃裴氏了。 裴氏容貌自是倾国倾城,虽已年近四十,观其神态,仍觉得她只有双十年华,再看其肤色,白如凝脂,容光四射,叫人不可逼视。 众人连忙向她行礼。 裴贵妃微微一笑,让众人起来,各自落座,自己却没有向着中间那尊贵无比的凤座去,只在凤座一侧贵妃的位置上坐下了。 “今日乃是端阳佳节,本宫设宴,不过是深宫孤寂,想要沾沾外头的人气,再一个,值此除五毒、迎药神的好日子,为陛下与太子祈福,为天下百姓祈福,众位夫人可千万不要拘束。” 她的声音极柔和极动听,落进满座女眷的心里,都微微一颤,怪道陛下对她念念不忘十八年,一入了宫便是贵妃之尊,而观她言行举止,更是不失世家风范,恪守礼节,却不失亲近。 “听说郑太夫人也来了——”裴贵妃略一转身,看向郑氏,言语间十分尊敬,“太夫人舟车劳顿回到京都,本该让您多多休息,不该打扰,但本宫想着,太夫人许久不在京都居住,恐怕人际来往疏远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众位夫人一睹太夫人风采,也好请教夫人掌家育儿的心得,太夫人以为如何?” 郑氏向裴贵妃行了一礼,道:“娘娘所言极是,妾身在乡下地方住了十余年,什么礼节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正需要娘娘提点。至于众位夫人,也是妾身疏忽了,早该设宴请诸位一聚,不过,下月月中嘉宁县主及笄,妾身忝为正宾,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请诸位夫人过府一聚,所以才没有提前设宴。” “原来如此。”裴贵妃微微颔首,又看向王萱三人,“本宫回京的时候,听说嘉宁县主回乡侍奉太夫人去了,未曾得见‘京都第一美人’的风采,只是太夫人身边这三位,皆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哪一个才是嘉宁?” 王萱主动站出来,行礼道:“娘娘过奖,臣女便是嘉宁,这两个是臣女小妹,族中排行十一、十二,名苹与荔。” 王苹和王荔也顺着她的话起身行礼,两姊妹容貌出众,大方得体,底下的夫人们都忍不住点点头,夸赞三人礼仪得当,进退有据。 而那些同龄的世家贵女们,都暗自警觉起来,有了心上人的更甚。她们与王氏贵女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京都人人想嫁的好儿郎只有那么几个,这下又来了王苹与王荔,她们正当及笄之年却回京来住,显然是王家预备将她们嫁回京中。 郑太夫人的招牌在那,王苹与王荔自然不会是什么草包,更不用说她们姿容出众,身份高贵,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典范。 裴贵妃显然对三人很是满意,又笑着对王萱说:“嘉宁县主名副其实,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周身气度,竟像极了郑太夫人,不愧是太夫人教出来的。本宫与嘉宁一见如故,竟觉得前世在哪里见过你,方才听太夫人说,你是下月月中及笄,本宫便赐你一柄玉如意,祝愿嘉宁事事如意,人如其玉。” 她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来,呈上一个锦盒,交给了王萱。王萱亲手接过,又行了一礼,才得以入座。 这些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在座的夫人们哪一个不是人精,都看得出来裴贵妃的意图。只是琅琊王氏不比昔年,陛下与太子又有打压世家的意图,这王氏嫡女,会否入主东宫,尚未可知。 不过,尽管后来裴贵妃又选了几个才貌出众的世家贵女出来夸奖赏赐了一番,众人还是觉得京都贵女之中,王萱当选太子妃的机会最大。 裴贵妃本就出身世家,天然受到同为世家女的夫人们的欢迎,相比从前处事凌厉,不那么好说话的贺皇后,其他人也属意裴贵妃更多一点,似乎所有人都认为,文惠帝不日就会将裴氏的位份再提一提,以正太子之位。 众人言笑晏晏,宾主尽欢之际,殿外传来通报声,却是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来了。 淑妃司氏的出身,人尽皆知,但她腹中怀有龙胎,又深受陛下宠信,在场的夫人们也不敢怠慢,连忙行礼,以目注视,看着身姿窈窕的司月儿款款步入大殿。 “贵妃娘娘恕罪,妾身今日早起偶感不适,故此来迟,请娘娘降罪。”司月儿怀孕三月有余,却不见她长胖,腰肢仍是纤瘦如柳,不过今日她面上确实没什么血色,看起来疲惫不已,应该是真的病了。 淑妃对皇后贺氏的恭敬也是出了名的,从前贺氏还掌权的时候,她便时常侍奉在皇后左右,微微躬身,低眉垂首,既不谄媚也不疏离,丝毫没有德妃受宠时趾高气昂的样子,很受皇后称赞,常对内外命妇说起她的柔顺恭谨。 如今众人见她在裴贵妃面前一如往常,不由感慨道:果然是低位出身,能屈能伸,并不因为曾经亲近皇后娘娘而惶恐,也不曾因为身怀龙胎而目中无人。 裴贵妃并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很是关怀,立刻命人整理凤座另一侧的座位,让淑妃落座,甚至还说:“淑妃怀有龙胎,本就辛苦,本宫设宴这种小事,原不必一定要你来的,只是今日设宴,也有祈福之意,淑妃来了,众位夫人也好为你腹中的皇子祈福。” “妾身代皇儿谢过娘娘。” 淑妃一来,座下众人反而觉得奇怪起来,裴贵妃请了淑妃来,总不会没请德妃与安阳公主吧?若请了,那她们俩—— 第82章 风雨俱来 王萱垂着眸子, 乌羽似的长睫投下阴翳,盖过了她眸中的那一点盛光, 只是一个侧身的剪影,便能叫人见之难忘,思之如狂。 她的感觉向来敏锐, 这当中,定然是有些蹊跷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她的心思, 好像她也曾在天地熔炉之中, 受过阴谋暗算,然后,风雨俱来, 熄灭了那炙烤她命运的火焰。 裴贵妃看了看大殿角落里摆放的漏刻, 似有些担忧, 说道:“不知德妃与安阳公主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有一刻便到日中阳气炽烈之时了,本宫在后殿安排了特别节目,与诸位夫人共同体验民间端阳习俗,却是等不及她们了。”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德妃的奇华殿可是离宫门最近的, 若是绕过贞女楼,从太液池泛舟,还能直接到宫学去。今次裴贵妃设宴的重华宫, 与奇华殿分列蓬莱殿两侧,紧挨着作为前朝后宫分界线的宣政殿,从奇华殿过来,不过一刻钟的脚程。 有个年纪较高的一品诰命夫人道:“说不定德妃娘娘与安阳公主已经在后殿等候了,今日天气甚好,若泛舟太液池,亦是难得的美事。” 既然是递台阶给裴贵妃下,也不在乎说什么德妃与安阳公主正路不走,反而从太液池坐船过来的胡话了。 裴贵妃点点头,众人便起身陪着她往后殿去了。重华宫后殿连着太液池,有一大半种了奇珍异卉,假山茂植,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是宫妃消遣时光的好去处,也算做半个御花园。 只见那汉白玉做成的假山上,流水潺潺,底下曲水流觞,菖蒲、艾草、桃枝与佩兰杂然其间,点缀得野趣十足,艾草枝绕成了鸟巢形状,其中摆了一只酒爵,盛满了端阳必饮的蒲酒。 裴贵妃不愧是出身世家,将端阳节沐兰汤、饮蒲酒的习俗与曲水流觞结合起来,不落窠臼,还十分雅致。 这“曲水”弯弯绕绕,竟有十丈之长,一直延伸进太液池边缘,曲水两侧摆放了蒲团,供人跻坐,一旁有位白衣琴师,正在调试琴弦。 众人落座,裴贵妃与淑妃坐在起首处,后头的夫人们大概按着品级和身份坐下了,王萱隐在众人之中,与元稚坐在了一起。 “皎皎,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心慌意乱,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元稚拉着王萱的手往自己额上试探,然而触手一片温凉,正常得很。 王萱从袖中取出来两根长命缕,系在她手腕上,笑道:“阿姊长命百岁,许是吹了风,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是叔祖母赐给我们姊妹的长命缕,另外一根,送给元泓阿兄吧。” 元泓小儿心性,肯定会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丝线。 元稚喜上眉梢,对王萱说:“今早阿兄吃了三个灰水角黍,把肚子吃撑了,现在还在家里哀哀叫唤呢!连阿耶都笑他傻,被阿娘瞪了好几眼,到手的香囊都被收回去了,你看我阿娘,到现在还没个好脸色——” 她话音未落,又收到了杨氏的一个白眼。 元家温馨和谐的生活让王萱不禁莞尔,忽然想念起远在西江府的王莼,不知道阿兄在夏虞南成王王帐中,有没有吃到南方特有的灰水角黍? 此时此刻,西江府。 王莼化身的西江府商贾之子“李信”,正在向妥木特汇报半年来李家的总账。自从李家归入南成王府麾下,妥木特派了不少心腹安插在李家商队中,依然扮作普通人到大端境内采购一些粮食、美酒、绸缎和金银珠宝,主要任务是搜集信息,探查沭阳布防情况。 妥木特原打算禁止两国在他封地边境的贸易,王莼力陈其弊,提出如今夏虞贵族都喜欢沭阳产的青瓷,短时间内,他们麾下的烧造处还没办法仿制出类似的替代品,到时候近水楼台的西江府不卖青瓷,让别的王爷钻了空子,此消彼长之下,对西江府的兵力也是一种削弱。 这些确实是妥木特颇为苦恼的问题,所以他命王莼一年之内拿到沭阳青瓷的烧造方法,并借通商之利刺探沭阳布防,好为他日后南下攻打大端做准备。 王莼依着裴稹旨意,一一应了,来往于西江府和沭阳之间,忙碌了许久,有裴稹未卜先知的本事,加上他的口才,在此地商贾间几无敌手,迅速为妥木特聚敛了一大笔钱财,也越来越受到他的信任和器重。 “近来我们的人已经取信于一个烧造沭阳青瓷的私窑师傅,出于谨慎,没有立即下手,只等王爷下令,便能将青瓷配方与窑工带回西江府,供我们的匠人学习。另外,我们还在沭阳城外源河中发现了少量金沙,听闻西江府蒙云山一带也曾有人挖出金沙,蒙云山与沭阳城外苍岩山连绵相接,源河发自苍岩山,属下怀疑,苍岩山中或许也有金矿。如果我们能够先端人一步找到这个金矿,暗中开采,那他们缺金少银的情况将会更加严重,到时候我们要攻打沭阳,更是易如反掌。” 妥木特挑了挑眉,李信并非他的心腹,不知道蒙云山其实矿藏丰富,有一座巨型金矿,还是夏虞三大金矿中最大的一座,这也很正常。当年,妥木特凭着寻金探脉的本事,为夏虞人探出了不少金银矿,越来越取信于夏虞王庭,受封南成王后,他选了西江府做为自己的封地。 他当然不是看中这里的战乱与贫瘠,而是经过寻访探查,大致确定了蒙云山金矿的位置,才向夏虞王庭请封在此地。 为了保密,也为了不必上贡,他采用死囚及哑巴开采金矿,对外宣称蒙云山金矿已经采尽,借着这座金矿,他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养兵买马,发展西江府的产业。 夏虞王庭腐败不堪,无法管制封地上的诸侯王,再加上他兵强马壮,有金矿作为倚仗,封地上的百姓无敢不从,就算是听到了风声,也不敢说出去,如此一来,竟然无人发现他的秘密。 “很好,李信,你是一个经商奇才,往日隐于民间,真是埋没了你的天赋!自你入本王麾下,屡建奇功,今日乃是汉人的端阳佳节,本王虽不过这节,却也尊重你们的习俗,来人——” 妥木特一挥手,下人便端上来一盘角黍,箬叶青翠,盛在白玉盘中,宛如万顷碧波中卧着的一只青螺。 王莼躬身行礼,忙称“不敢”,知道妥木特是特意试探,于是道:“谢王爷赏赐,只是属下从小脾胃弱,春日易咳,夏日易胀,大夫嘱咐,不宜食用软糯黏滞之物,相比角黍,王爷不如将案上这盘黄糕赐予属下。” 黄糕乃是西江府特有,广受夏虞人喜爱,就连妥木特也经常食用,王莼此言,不过是投其所好,表明自己的立场。 妥木特很喜欢王莼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的性格,且不论他到底吃不吃角黍,就冲着他这个态度,便对他放下了戒心。妥木特哈哈大笑,亲手将案上的黄糕赐给王莼,让他回去休养,王莼双手接了黄糕,转身走出了王府。 回到自己的府邸,王莼坐在圈椅中,望着案上的黄糕,似乎闻见了京都家中卢嬷嬷亲手包的角黍散发出来的香气,思绪飘远。 六月十五,皎皎及笄,他却不能到场。 都怪裴稹。 他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十五年的小妹,不知不觉间,已是花信之年,渐渐地长大了。从此,她不再是世家高门中寂静生长的幽兰,而是京都繁华中璀璨夺目的星辰。 娉婷及笄女公子,人物无此美且都。 终有一日,她会被身披红袍,头戴玉冠,脚踩金蹬的少年郎从他手里小心接过,如同一只娇贵的雀儿,落进人家的屋檐,从此安家落户,生儿育女,瓜瓞绵绵。 而他,将会带着微涩的笑意,背着她走过长长的回廊,漫步在熟悉的院落中,细数幼年时共度的美好光阴,等那长路走到了尽头,才是他放手的最后一刻。 都怪裴稹! 正当他咬牙切齿地诅咒裴稹时,侍卫敲门进来,呈上来一封信,王莼随意地拆了,信封里头掉出来个东西,落在他白衣胜雪的膝上,又滚到地上。 五彩缤纷的彩绳,缀着小小的梅花结,首尾相衔。 王莼将那长命缕小心地捡起来拍了拍,脸上虽然带着嫌弃,却也是笑着的,三下两下,就将长命缕系在了腕子上,放进衣袖深处,如珠似宝地珍藏了起来。 等他再看那封信时,本来带着期待与喜悦,却被信上笔迹兜头倒了一桶冷水,“啐”地一声唾骂起来。 “该死的裴稹,又截了皎皎给我的信!” 他怒吼着,将信抛在了案上,气鼓鼓地不再去看,身边亲信欲言又止,不一会儿,还是走上来道:“公子,您不如先看完这封信再说?” “裴稹那个罗刹鬼,谁知道他又要我去干什么?!不干不干,皎皎及笄我都不能赶回去,还看这罪魁祸首的信做什么?!” 侍从无奈道:“您先看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