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9节
许则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13章 午饭结束,老师让大家回房间午睡,下午两点半准时出发去听讲座。贺蔚和顾昀迟在车上睡足了,陆赫扬也在饭前休息过,三个人打算去逛逛。 离开前,陆赫扬走到许则座位边,把房卡递给他:“房卡给你,我等会儿要出去。” 许则接过房卡,眼神停留在陆赫扬的手指上,回答:“好的。” 回到房间,许则洗了把脸,拉上窗帘。走到床头时,他停下脚步,短暂犹豫过后,许则弯腰把陆赫扬床上折皱的被角拉上来,小心地抚平被面。 酒店的床很软,许则有些不习惯,来回翻了几次身,最后他朝左边侧躺,看向过道另一边,陆赫扬的枕头,慢慢闭上眼。 大约四十分钟过后,许则醒过来,看了眼手机,一点半。他正要坐起身,忽然听见很轻的敲门声,好像并没有认真在敲,只是试探性地叩几下。 许则下了床,走到门边,没有看猫眼就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陆赫扬的手上拎着一袋东西,看起来正要离开,听到门开了,他回过身,嘴边带了点笑意,显然是玩得挺开心。他问:“吵到你睡觉了?” 许则还处在刚睡醒时迟缓发懵的状态,头发乱乱地翘起几根,t恤领口歪到一边。他反应过来后把门拉开一些,说:“没有,我刚好睡醒了。” “那正好。”陆赫扬又笑笑,他走过许则面前,把袋子放到桌上,“门先别关,贺蔚他们马上要过来。” “好的。”许则虚掩上门,接着去拉开窗帘。 陆赫扬正在解袋子,旁边突然递过来一盒纸巾,他侧头看去,许则似乎已经缓过神,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说:“擦一下汗。” “没事,我等会儿要洗澡。”陆赫扬从袋子里拿出一杯西瓜汁,放到桌上,问许则,“喝吗?鲜榨的。” 许则愣了一下,又想到这杯应该是陆赫扬他们三个人其中之一的,总之绝不会是自己的那份,他打算拒绝。 但陆赫扬接着说:“给你带的,如果你不爱喝也没关系。” 外面太阳很大,陆赫扬的脸晒得有点红,头发凌乱地往后拢起,汗从额角流下来,但丝毫不狼狈,反而少了几分冷淡,显出点alpha本色里的野性来,蓬勃的,伴随着手环低档位无法阻挡的信息素。 许则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清晰感受到对方同为s级alpha所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让他产生不适,而是引发了较量抗衡的本能冲动。 “谢谢。”许则嗓子发干,低声说。 陆赫扬去了浴室洗澡,没过多久,贺蔚和顾昀迟推门进来。见许则站在桌边,一副有些失神的样子,头发和衣领也乱,贺蔚立刻口无遮拦地说:“哇,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赫扬把你怎么了。” 浴室门打开,陆赫扬擦着头发走出来,问:“什么?” “你确定要听他重复那些废话?”顾昀迟说。 陆赫扬认同地点了一下头:“那还是算了。” “我懒得跟你们讲。”贺蔚走过去把桌上的袋子拎到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袋杨梅,“刚刚为了抓鱼,我都掉河里了哎。” 顾昀迟在沙发上坐下:“要不是你掉河里了,我们也不会那么早回来。” 这是事实,贺蔚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声,插上吸管喝西瓜汁,喝了两口以后他抬起头,问许则:“你喝了吗,这西瓜汁是赫扬榨的,很甜。” 不等许则回答,陆赫扬从袋子里找出一根吸管,给桌上那杯西瓜汁插上,递到许则手里,接着又开了一杯给顾昀迟。 “还有冰杨梅。”贺蔚纯粹是个到了山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大少爷,他为自己挑了一颗最大的杨梅,咬了一口,说,“老板说是放在山泉水里冰镇的,吃起来特别爽。” 仲夏悠闲的午后,陆赫扬和顾昀迟靠在沙发上,贺蔚坐在茶几的一头,窗外阳光热烈,空调风吹拂薄薄的窗帘。三个alpha在聊天,从贺蔚养在马场里的纯血马,聊到顾昀迟上周陪爷爷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名画,再聊到陆赫扬定期参加的滑翔和跳伞活动……许则安静地坐在床尾看着他们,觉得这一刻很好,虽然他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有些界限是很明显的,陆赫扬他们看起来礼貌客气,但也仅限于此,实际距离永远不会拉近。圈子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划好,其余人难再和他们深交,他们也不需要。 不过这对许则来说没什么要紧的,他并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现在,至少他可以坐在这里,旁观陆赫扬在亲密的朋友面前是怎样的——都是他从前没有机会看到的样子。 两点半一到,几个人出了房间。走廊不算宽阔,四个alpha走在一起有点挤,许则一个人自觉落在后面,没过两秒,陆赫扬放慢脚步,退下来和他并肩走。 所有人集合完毕,校车往山上开,十几分钟后到了基地,不过今天是研究员们统一做报告的日子,所以无法参观,只能等明天。 讲座在会议厅里举办,除了预备校的s级们,还有一批本市重点高中的学生。s级的ao成队出现算是件罕见的事,直到落座,那些目光仍然在他们身上来回打探,带着些好奇。许则坐在倒数第二排,和陆赫扬他们隔了三排的位置。 讲座开始没多久,陆赫扬左手边的外校omega就侧过头跟他说话,看表情,应该不是在聊关于讲座的事。 许则就那么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向大屏幕,安静地记笔记。 三个小时后,讲座结束,s级们坐车回到山下酒店,趁天还没黑,贺蔚提议再去抓一次鱼。对他来说,在山里下河抓鱼反而比坐私人游艇去海钓来得更新鲜有趣一点。 陆赫扬打算把房卡先给许则,但看了一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他去询问老师,老师给出的回答是:“许则一下车就跟我请假了,说出去一趟。” “能去哪儿啊?”贺蔚在一旁进行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不会是被别校的omega拐跑了吧。” “这样吧,我联系一下许则,到时候让他去前台再领一张房卡。”老师说,“你们出去玩的,都注意安全,今天晚上会下雨,早点回来。” “嗯嗯。”贺蔚的谎话张口就来,“我们就是去看看风景,走走。” 山里的鱼很灵活,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只收获几尾小鱼苗,三个人将它们放回河里,上岸,回酒店洗澡吃晚饭。 就在往回走的那十分钟里,天上下起暴雨,到酒店时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淋湿。陆赫扬打开房门,一片漆黑——许则还没有回来。 甚至一直到晚饭结束,八点多,许则仍然没有出现。外面还在下大雨,老师在陆赫扬离开餐厅时告诉他:“许则跟我说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记得给他开门。” “好。”陆赫扬回答。 回到房间,陆赫扬打开电视,新闻台正在重播早间新闻。陆赫扬看着画面中被众高官拥簇的那位alpha,脸上没什么表情,按下遥控器换了台。 大概十分钟后,他听到敲门声。 陆赫扬从沙发上站起来,过去将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许则,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浑身湿透,一滴一滴的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掉,薄薄的白t贴紧在身上,清晰显现出衣服下的身体线条。他的唇色和脸色苍白,但深灰色的瞳孔在两人四目交接时好像忽地有了些神采,眼睫毛跟着轻微抖动了一下。 他手上拎着一袋东西,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进来。”见许则还站着不动,陆赫扬提醒他。 许则动了动脚尖,往房间里走。门边是开关台,陆赫扬调高空调温度,他没问许则去了哪里,也没问去做了什么,因为这是对方的私事。陆赫扬只说:“你先洗个澡。” “嗯。”许则低声应道。他把袋子放到桌上,去书包里拿衣服,他看起来有点犹豫,好像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些什么。 踌躇过后,许则终于问:“你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对。” 许则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第14章 许则洗完澡出来,陆赫扬正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旁边还有张空着的单人沙发,但许则只是走到自己床边坐下,垂着脑袋擦头发。 “晚饭吃了吗?”陆赫扬回过头,问他。 许则把脸从毛巾里露出来,回答:“还没有。” “需要帮你联系餐厅吗?” “不用的。”许则说,“我自己买了。” 陆赫扬看向桌上那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个?” “嗯。” 陆赫扬于是转回头,继续看电视。许则拿毛巾一下一下地揉着头发,他很轻地深吸了口气,问:“你要一起吃一点吗?” “谢谢,不过我晚饭吃饱了。”陆赫扬礼貌地拒绝他。 “好的。”许则的声音被捂在毛巾里,有点闷闷的。 头发擦到半干,许则站起来,走到桌边,把袋子拆开。有根碎发落在脸上,痒痒的,许则抬手在眼下抹了抹。 这个动作很像在擦眼泪,陆赫扬扭头看他。 许则垂着眼睛,身上那件黑t陆赫扬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他穿,淡色的唇微抿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低落。陆赫扬感到奇怪的是,许则应该是个情感波动很小的人,不爱笑,话很少,可有时却还是能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些细微的情绪,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买了什么吃的?”陆赫扬忽然问。他莫名想看看许则现在的正脸,以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失落,或是别的什么。 许则没有把脸转过来,但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手里攥着塑料袋带子,捏紧了,仿佛回答这个问题是件挺为难的事。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流沙包。” 陆赫扬轻微愣了愣,重复道:“流沙包?” “嗯。”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陆赫扬又看向电视屏幕,片刻后,他站起身朝桌边走,伸手将塑料袋拉开一点。里面的东西还有温度,热气笼罩指背,陆赫扬看见不止有流沙包,还有其他点心,一份一份单独打包严实,又在外面套上好几个塑料袋,所以完全没有被淋湿。 他抬头去看许则,发现许则也正在看他,眼神称得上专注,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两人一对视,许则就立即别开眼,同时转移重点掩饰般地问道:“你要吃吗?” 这个问题被拒绝过一次,许则原本不可能再问,可眼下实在没什么能用的话了,他只得又问一遍。 陆赫扬一手撑在桌沿,微微倾斜身子,不答反问:“你去市区了?” “嗯。” “怎么去的?” “山下,有公交车站。”许则很诚实地告知他。 “远吗?” “大概走两公里,再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就到市区了。” 许则的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像导航在为主人播报行程路线。他的身上散发出洗完澡后干净的沐浴露味道,和因为没有带手环所以即使刻意控制但仍然藏不住的信息素。 “所以你来回花了三个多小时。”陆赫扬下结论。 “嗯。”许则其实没仔细看时间,但现在稍一计算,大概是这么久。 “那家店还在?”陆赫扬看着许则的脸,问他。 “已经不开了,在另一家店买的。”许则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说这家店的也很好吃。” 陆赫扬发现许则说话是需要带动的,表现在只要你问他问题,他就一定会回答,并且是如实地在回答——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来回三个多小时,在一条陌生的街上,在街边十几条小巷里,去找一家只知道名字里有个“乐”字并且已经消失的小店——这其中到底要绕多少路,要主动开口去询问多少人,只有许则自己知道。 陆赫扬的食指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很轻地打着圈,他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但彻底把许则敲醒了。 他跑下山坐车去市区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有慎重考虑过该怎样为自己的这种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无法解释得通的事——为什么会花三个多小时为一个不熟的人买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