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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第78节

    宋濯唇边含笑,眸光在二人之间扫视,缓声道:“果然念念不忘你的情郎啊。”

    他这样的语气——

    姚蓁清晰地望见他眼底翻涌的冷黑,也察觉到他看似淡然语气之下的咬牙切齿,额间渗出冷汗,浑身战栗。

    下一瞬,手腕被人握紧,秦颂打落她手中的物件,低呵道:“走啊!”

    这一声宛若一道惊雷,将她震醒,姚蓁耳边嗡嗡作响,被他拉扯着手腕,抬足狂奔出客栈。

    客栈中,宋濯看着携手奔离的二人,缓缓站起身,轻笑一声,垂下视线,拿起长剑。

    “铮”地一声,寒剑出鞘。

    宋濯缓缓抬起眼帘。

    奔出客栈的二人,被潮水般涌来的禁卫挡住路线。

    禁卫簇拥上来将二人分开,秦颂被几名禁卫反剪着手摁在地上。

    姚蓁被迫停下步伐,眼中惶惶看向秦颂,听见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倾轧而来,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令她浑身绷紧。

    秦颂仰头看向她,低吼着挣扎,姚蓁慌张地眨动眼睫,压制住砰砰跳动的心脏,脑中飞速思索对策,眼角余光忽然被一道寒光刺痛。

    抬眼望去,宋濯提着长剑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眼中,寒剑的剑尖,直指秦颂的咽喉。

    “还要去哪,嗯?”

    秦颂的脖颈立即被利刃刺破,流出一线鲜血,他扬声道:“别管我,快走!走啊——!”

    姚蓁目光同宋濯对峙,寒声道:“你今日若杀他,我亦死在你眼前。”

    宋濯纹丝不动,温声道:“你不会的。听话,到我身边来。”

    秦颂低吼着让她快走。

    姚蓁眼中晕出泪,双手扣紧衣边,强压下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目光扫视四周,从未如同此时这般,希望自已能再快一些,快些思索出对策来。

    眼瞧着剑尖将秦颂的咽喉压出一个深凹下陷的小坑,姚蓁忍着泪,握紧双手,小步朝宋濯迈进。

    一步,两步……

    宋濯含笑看着她,剑尖挪开一些。

    秦颂呼声越发急切,吼得嗓音嘶哑,然而制止不了姚蓁朝秦颂靠近的步伐。他急红了眼,猛然挣开身上束缚,抱住宋濯,将他推在墙壁之上。

    宋濯面色霎时一片冷沉,禁卫涌上来将秦颂拉开,他抬剑要刺向秦颂——

    电光火石之际,姚蓁疾走两步,温声唤:“宋郎。”

    宋濯一顿,粲然若冷星的眼眸看向她。

    姚蓁倏地抽出袖中藏着的金簪,对准他,扣动机括。

    细若牛毛的银针疾风般刺过来,宋濯瞳仁一缩,侧头避让。然而终究是有些迟,银针斜斜擦过他的眉骨,刺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霎时渗出,蜿蜒着流淌过长眉,流入眼眸中。

    他轻眨眼眸,视线中霎时血红的模糊一片。

    姚蓁不再犹疑,紧抿着唇,目光锁定一匹无人问津的马匹,在众人惊诧的奔走喊叫声中,翻身上马,扬鞭奔驰。

    她身份尊贵,禁卫不敢过多阻拦,恐不慎伤到她。

    周遭一片混乱,闹哄哄地吵嚷,百姓逃命似的狂奔。

    姚蓁驾马穿行在人群空隙中,面色冷沉,抬手扯开身上限制行动的褙子,一袭火红色的宫裙肆意飞扬,迎风翻飞出瑰丽的弧度。

    宋濯视她作玩物,想将她像豢养金丝雀一般关入囚笼。

    可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娇弱的雀儿,她是睥睨无双的凤凰。

    马蹄哒哒向前,两侧商铺流水般模糊着后退,姚蓁脑中紧绷,听见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没有回头,知道那是宋濯追来,丝毫不敢耽误,唇抿地越发紧,将马驱赶地越发快。

    马蹄声紧追不舍,逐渐逼近,一声声踏在她剧烈跳动的心尖。

    姚蓁紧握着缰绳的双手颤抖起来,下一瞬,被一只精瘦有力的手臂揽住腰身。

    ——他竟这般提着她的腰身,将她扯到他的马背上!

    但凡他臂力不够、坐姿不稳,她二人便极可能即刻葬身马蹄下!

    濒死的恐惧感令姚蓁大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听不见半点声音。

    好一阵,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才缓缓褪去。

    姚蓁的马儿嘶吼着向前奔逃,她望着马儿远去,眼眶泛着绯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浑身发抖。在宋濯拥紧她,驱逐着马匹放慢脚步时,毫不迟疑地掏出簪子,撒气般刺向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

    宋濯低低地闷哼一声,身躯晃了晃,却丝毫不松手,反而将她揽得更紧,下颌搁在她的肩窝上,墨发流淌她满身。

    姚蓁颈侧的肌肤沾染上一片冷湿,她知道这是宋濯脸上的血。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刹那陷入死寂。

    宋濯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血液汩汩流淌,沾深两人的红衣。血液流淌在冷白手背上,青筋隐约浮现。

    须臾,宋濯低低地呢喃道:“好痛啊,蓁蓁。”

    “我不杀他了,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第69章 暗潮

    粘稠的血, 一滴一滴滴落,蜿蜒在姚蓁裙摆上,温热浸透, 在她肌肤上蔓延,激起令人浑身战栗的触觉。

    她有些不适, 稍稍移动双腿,青丝凌乱地散在肩头,同宋濯散落在她肩头漆黑的发丝, 流漾着纠缠在一处,蚕丝一般将两人粘连的难舍难分。

    ——旋即便感觉宋濯更紧的拥住她,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

    宋濯贴在姚蓁耳畔,低低地缓声呼痛。

    实则他恍若察觉不到痛一般,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浓长卷翘的睫羽, 缓缓地轻眨,若即若离地扫过姚蓁颈侧肌肤。

    姚蓁神色冷淡, 眉眼间隐约攒着一点哀凄与无可奈何, 轻轻挣动几下未果后,紧抿着唇, 一言不发。

    二人方才策马奔出很远的一段距离, 四周空旷无人,只闻树叶婆娑声。

    姚蓁胸脯起伏几下, 未能平复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喉间哽塞,须臾, 轻启红唇。

    “既然痛, 为何不松手?”

    宋濯睫羽颤动几下, 没有回应,反而将搁在她肩头的下颌挪得离她更近一些,温热的鼻息清晰的洒在她的颈侧。

    他垂下眼帘,眉骨上的伤口犹在渗血,血流在墨眉上凝聚,蜿蜒地滑落在长睫之上,轻轻一眨眼眸,便滴入墨色翻涌的清沉眼眸中,再一眨眼,血珠便顺着眼角流出,宛若泣血。

    那滴血滴落在姚蓁锁骨之上,犹带有他的体温,鲜红灼眼,滑入她的衣襟中。姚蓁不适地偏开头,而后下颌忽然被他抬手捏住。

    姚蓁浑身一僵,眼睫慌乱地扑簌。

    宋濯微微侧头向她,嗅到她身上清甜的香气,眉骨上的伤口牵连处细密的痛觉。他动作一滞,思绪渐渐飘远,忆起在朔方时,那枚刺入他肩头的羽箭,在他眉骨的位置溅上一抹鲜血。

    彼时他满心全然念着姚蓁,心中翻涌着他难以理解的一种情绪,滔天惊骇,将他吞没在陌生的情|潮中。

    现今倒果真被姚蓁伤到同样的位置。

    只有她敢。只有她能。

    他指尖把玩姚蓁下颌几下,眼中晦暗翻涌一阵,长指忽然缓缓向下,停在她的脖颈之上,指腹轻抚着她细腻的脖颈。

    她的脖颈,这般的纤细,宛若娇嫩的花枝,只要他将五指覆在其上,稍微收紧,便能轻而易举地折断。而她将全然属于他。

    姚蓁被他摆弄着,显然是料想到他可能会掐死她这种可能,美目睁大,眼中渐渐蓄出泪光,又被扑簌的眼睫掩映住。

    宋濯察觉到指腹下她的肌肤在轻轻的颤抖。他摩挲两下手指,感受着她被他牵动、被他掌控的情绪,心中忽然被什么东西充斥地满当当——即使她这种情绪饱含惊惧。

    他静静品味一阵,须臾,轻笑一声:“公主。”

    姚蓁被他逼着回应,从鼻中哼出一声:“……嗯。”

    他盯着她,淡然缓声道:“公主,你假意迎合臣,联合一心忠于皇室的老臣,私下削减臣的权力,又悄然将权力挪移到旁处——这些,臣皆一清二楚。”

    姚蓁闻言,鼻息一窒,难以抑制地脊背生寒,双手手指蜷缩。

    她的确悄然分散他的权力,为姚蔑铺路、为自己的逃离提前做好打算。原本自以为自己这段时间隐瞒的滴水不漏,却未曾料想到,他竟皆看在眼中。

    他分明一清二楚,却表露的视而不见。

    像是看着落在圈套中的猎物,无谓地作出可笑的挣扎。

    宋濯薄唇微抿,沉默一阵:“臣原本以为,你是忌惮臣权势滔天,所以拥权自保,故而视作不见,来寻你的路上,亦想着寻到你后,皆既往不咎。

    “但——我着实未曾想到,你做了这样多,竟只是为了……”他低沉的话语,陡然变得阴森,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只是为了同你的情郎一齐出逃。”

    姚蓁被他吓了一跳,耳边一阵嗡鸣,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摇头。

    宋濯抬手钳住她的下颌。

    随着他的动作,他眼尾又滑落一滴血珠,垂在冷白的下颌之上,血色映得他的脸越发白皙,亦映得他的眉眼、墨发愈发漆黑,在那张淡然优雅、飘逸宁人的谪仙容貌上,绽开诡谲的靡丽。

    “摇头作什么,嗯?”他缓缓直起腰,睨向她的脸,尾音上挑,隐约透漏出一些隐忍着的情绪来,“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姚蓁的后腰被他的蹀躞带硌得生疼,她侧身避让,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衣袖,将他的衣摆摁出凌乱的褶皱,血液顺着褶皱蔓延开。

    她垂眸看着那些血,眼眸仿佛被刺痛,抿了下唇,侧头看向他,美目中水波潋滟。

    红唇翕动,她柔声道:“不是。”

    宋濯面色微动,眉尖微挑,清沉的眸光落入她湛湛眼中,示意她继续说。

    姚蓁下颌上沾着几道血迹,与雪白肌肤相映,触目惊心。她定定看着他,少顷,红唇边漾开一抹凄楚的笑:“不是为他。我只是为了逃离你。”

    听到前半句时,宋濯冷若寒冰的脸上稍有融化;

    然而当他听清她后半句话,才有所松动的神情,骤然坠入愈发寒冷的深渊。

    他阴鸷地盯着她,她静静回望。

    须臾,宋濯轻笑一声,眼尾斜斜向上勾挑:“好。”

    他扯动缰绳,令躁动不安的马儿安分下来,而后捏住姚蓁的下颌,摁着她的腰,强迫她将头颅转向他,微凉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不顾她的抗拒,同她深深地交吻。

    唇齿相依时,姚蓁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他吻的缠绵,她被迫仰起头,沾血的脖颈仰高拉长,承受着他的吻,心中荒唐一片,已无暇分辨他为何作出此举,只觉得他像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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