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蓝慕林对于自己接受了这场宴会的邀约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当顶悦老总的儿子何范叶找上自己时，他明白是个圈套，可他拒绝不了，有种说不明的念头告诉他要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下去；但他说服自己，他只是想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次和对方私下见面是在顶悦名下一个五星饭店，当他跟着服务人员走进包厢时，看到何范叶身边的纳江高董，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想着：等等要打给季云枫，告诉他这件事。 当他落座，对方先拿出一叠资料让他看，然后开始说起父执辈的事。 何范叶说其实季氏最早的创办人应该是蓝慕林的父亲，季云枫的父亲当时是另一间中型企业的负责人。 他们在一场派对上结识了对方，两人一见如故聊了起来，季云枫的父亲很欣赏蓝父的理念和想法，答应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他一定会倾囊相助。 事实上季云枫的父亲也确实非常帮忙蓝父，在对方创业时投了不少资金支持，需要通路或厂商时，也不吝嗇地将自己手头上的人脉介绍给蓝父。 两人成了好友，也是商业伙伴。 没几年，蓝父的事业愈做愈大，但季云枫的父亲依然还只是中型企业的负责人。 再之后，蓝慕林的父亲生了场大病，虽然公司有其他高管维持着公司运作，但许多细项还是要透过视讯与他开会讨论，这对需要静养的蓝父是很为难的一部份，于是他便委託好友，也就是季云枫的父亲帮忙。 两人的好关係在公司和业界不是祕密，对于蓝父这样的安排也没有多做联想。 「没想到，季云枫他爸就趁你爸住院这几个月慢慢把公司重心转移到自己的產业之下，你爸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后来，季云枫他爸不知怎么说的，硬是让你爸退下来，自己将两间公司合併，这前前后后花不到一年的时间，季氏企业就出现了。」何范叶喝了口茶，语气凝重：「虽然季云枫他爸给你父亲的条件挺好，但放在古代就是个被夺了权的间散王爷，要做什么都被盯着，最后你爸心灰意冷，带着你们一家子搬家。谁知道后来你居然和季云枫成了好哥儿们，还一起打江山……」 何范叶说完还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真是造孽啊”的神情。 蓝慕林小时候曾经觉得奇怪，别人的父母至少有一方都是要上班的，怎么他爸妈间的每天养花种草到处旅行还不愁吃穿？只偶尔会听到父亲说要去公司晃晃。 但他母亲说爸爸是公司大股东，领分红股息就够过日子了。 长大后，他也没特别注意父亲公司的事，毕竟他的父母三不五时就跑出去玩，完全没烦没恼的模样，这事也毋须他担心。 这些年，他完全没听过父母亲提过关于季云枫父亲的事。 而当时他也还没认识季云枫…… 然后，何范叶打断他的思绪，问他：「所以，你想不想替你父亲把公司抢回来？」 接着，他听到自己说：「我考虑看看。」 那一天后半段的记忆有些模糊，他也忘了他要打给季云枫这件事。 之后不久，业界便传出他私下和季氏对头见面，还有他想和季云枫拆伙的流言。 面对这些事，季云枫没主动提起或问起源由，他心想着对方是真的那么信任他吗？还是有什么不能主动提起的理由？ 他不想怀疑好友，可是思绪灰濛濛的，有什么重要的关键被他错漏似的。 ＊＊ 会场里，许多受邀而来的宾客无一不是客客气气地在寒喧，这个说最近又接了几张大单，那个说生意不好做啊兄弟你得罩着我；那一边说哎呀好久不见兄弟你最近在忙什么啊？这一边就很客气地说哪有哪有瞎忙瞎忙就等兄弟你的照顾啊…… 「虚偽的名利场！」 季云喧站在会场角落的发财树旁，拿着柳橙汁边盯着斜对面的长廊边和配配聊天。 他看到蓝慕林一进会场就直接走到长廊上其中一间包厢里，立刻发了第一手讯息给亲哥。 「宿主，您真的要救反派啊？」 「不然我拼了命来这干嘛？」 他为了比自家大哥还早到会场，在大哥前脚刚离开家门口时，他后脚就拜託司机马上载他出门。 司机听大少爷的，当然不敢答应小少爷的要求。 季云喧见司机任他威逼利诱都抵死不从，还大有一种“小少爷您再逼我我真的会去死”的架势，他只好坐回沙发另外想办法。 没五分鐘，他看到管家李叔穿着全身黑的皮製防摔衣裤，脚上穿着黑色车靴，手上戴的是黑色防风手套，一手还拿着黑色的全罩式安全帽站在他面前，恭敬并带着文雅的微笑道：「小少爷，我载您过去吧！」 然后等他回神时，他已经坐在李叔那台bmwr1250rs上了。 李叔请他戴好安全帽抓紧自己后，他就一路风中凌乱地到了会场后门，接着见李叔对后门工作人员施展了钞能力，他便顺利地从后门进入会场。 「小少爷，我在这里等您。」 「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您这次坚持要做的事应该很重要，所以我选择支持。」 季云喧欲言又止，心中对家里这位尽职尽责又和蔼的管家只有无限感激。 「李叔，谢谢你！」他伸手抱了对方一下，感动道：「我事情办好就出来，还有李叔你这样超帅的！」 李叔笑笑，催着自家小少爷快进场，免得错过做大事的时机。 季云喧现在默默回想，看来李叔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狠人。 就在此时，配配出声提醒：「宿主，主角攻受到了。」 「嗯，我先闪去另一边。」 ＊＊ 当季云枫带连明鈺走进会场时，周围投射而来的眼光有好奇、有仰慕，但最多的像是等看戏。 季总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对那些眼神一律视而不见；然而一旁的连明鈺却暗道不好，万一这时来了哪个不长眼的说出蓝慕林也在这的事就麻烦了。 然而事情就是你愈不想发生的就愈可能发生，这就是莫非定律。 「云枫啊，好久没看到你了……这位是你新上任的私人祕书吧？那慕林呢？」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有点秃顶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问道。 「方总，好久不见。慕林他……」 「啊！我怎么好像看到阿喧？」 两人同时出声，季云枫本来也没想认真回答那位方总的问题，听那语气就知道是没事找事。 正好连明鈺也开了口，又事关弟弟，他带着歉意向方总道：「方总抱歉，我先过去看看，稍早我要出门前他就一直想跟过来，我怕他真的溜过来的话……」 「欸，没事，你那弟弟的身体也不适合来这种人多的地方，先去确认看看也好。」 话别后，连明鈺轻轻拽了一下季云枫的袖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当然没真的看到季云喧，那只是急中生智临时找的藉口罢了。 连明鈺带着季云枫这里绕一下那边看一下，最后停在会场大门最角落，自以为小聪明没被发现。 刚刚在绕的时候他脑子就在想，亲弟稍早给的消息说蓝慕林在长廊进去的其中一间包厢里，那他只要尽量把季云枫往反方向带就行了吧？ 季云枫跟在连明鈺后面时就察觉对方不是真的在找人，似乎是有意地带着他往外走，不过他也没打算说破。 「怎么了？」 「我好像看错了，对不起。」 「没关係，我也很担心他溜过来，他从星期一就一直问我能不能带他来。」 原来亲弟从星期一就开始在想办法了啊？ 连明鈺对自己亲弟的行动力感到骄傲，要说这弟弟最大的优点就是毅力了，只要他想做的就会拼命去做，用各种方法尝试绝不轻言放弃。 季云枫见连明鈺没再说话，他只是默默盯着对方，想看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连明鈺被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了一下，看向会场后忽然灵机一动。 「季总，我刚看到这里面有不少眼熟的人，那都是顶悦老总的朋友吗？」 「不是，他“真正”的朋友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只能算是生意上认识的人而已。」 连明鈺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偷偷比个ya，转移注意力成功！ 接着两人依然站在那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季云枫耐心地替连明鈺远远介绍会场里几个重点人物。 在这期间也有一些和季氏合作过的客户主动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当他们走过来时，季云枫原本对着连明鈺那温和的态度在看到他们后180度大转变，又是那个冷酷无情面瘫的季总。 面对客户，连明鈺一律保持着不失礼的微笑应对，一时间还忘了自己身负重任，直到有人来提醒他们该进去宴会厅落座时才猛然想起，大惊失色。 季云枫看到连明鈺脸色不对，担心地问对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事，就是我都忘了季总你来这里也要和他们寒暄，结、结果我居然把你拉来这里，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还是那个什么的……」 心慌的情况下还得动脑子说谎，对连明鈺来说难度有点高，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不顺畅。 「不会，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我和他们也没熟稔到必要主动打招呼的地步。」 季云枫不会听不出来对方语气的彆扭，可是他相信对方肯定有什么理由才会对自己说谎，反正等事情过后他可以慢慢问。 随后，连明鈺跟着季云枫走进宴会厅找到位置坐好后，他心里依然战战兢兢，深怕看到蓝慕林就出现在眼前。 他脑中不断想着各式各样可以圆过去的说法，只希望假如真的该面对时，彼此也能有一个台阶下。 就算两个人要拆伙，要怎么闹都不该在这种场合被看到。 他不想看到季云枫被人耍被人笑，甚至成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嘴里八卦的谈资。 不安之馀，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低头一瞧，是亲弟发来的。 “喧：ok啦～(ゝ??)／” 连明鈺如释重负，看到顏文字后笑了一声。 「什么ok？」 季云枫不是故意看的，实在是坐在位子上太无聊，又看连明鈺如坐针毡的模样才好奇地盯着对方。 要说连明鈺真的太紧张了，要是知道季云枫专心看着他的程度，就算是蓝慕林现在拿麦克风在台上唱两隻老虎季云枫都不会注意到。 「呃，就是要出门前，我叫他在家里好好待着别乱跑，他现在回我ok。」 连明鈺心中大石放下，没了压力，脑子也活络了点。 季总毫无情绪的嗯了一声，心里酸了，这人和弟弟很明显有事瞒他。 而私人秘书兼保姆的连明鈺也听出来季总又不开心了，虽然有点莫名奇妙的，但该哄还是要哄。 在上菜前他先把两人的餐具用纸巾擦拭一遍，上菜后帮对方夹菜剥虾盛汤，手脚俐落地让同桌宾客无不羡慕，心想季氏总裁这是找了个贤内助啊！ 用餐中他们自然也想跟季总套点交情，不断恭维两人，只差没脱口说出恭喜了。 连明鈺的殷勤季云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之前那一点点酸意也不重要了，反正要让人说实话还怕没机会吗？ 于是，心情舒坦的季总，除了虾子螃蟹是连明鈺坚决不让他剥的之外，夹菜盛汤的待遇他同样回敬给这位体贴可爱的保姆。 ※※※※※※※※※※※ 同桌宾客：桌上明明放着山珍海味，吃起来怎么都是狗粮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