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控了
他说,他在打开视频时就已决定要和她结束这段关系。却在末尾时告诉她,他改变主意了。 陈斯绒想,是否Sara在发送出自己的照片时,也不曾预料到他会那样果断地说结束。 更何况,她并不曾作出任何违背他命令的事。 陈斯绒无法得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他作出这些决定,但她清楚地感知到了他在说他打算结束关系时,她心脏里淙淙涌出的鲜血——她还不想结束。 视频关闭之后,陈斯绒行动缓慢地去重新冲了澡。 从浴室出来,她慢慢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来将自己完全地包裹。 还没有到她平常睡觉的时间,但是陈斯绒觉得她没办法再做什么了。她想要躺下,她想要躲在温暖的被子里。 一种复杂的、难以厘清的情绪沉沉地压在陈斯绒的心头。她应该感到高兴吗? 主人说,他原本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却在她自慰之后改变了主意。 原本为什么要结束关系呢?是因为打开视频看到的第一眼吗? 不喜欢她的身材?还是不喜欢她的声音? 她的背景是否显得太过简陋,还是说她铺在地面的地毯不是他喜欢的颜色? 可是之前聊天的时候,他说他选择了她。 那么因为以上那些原因又决定放弃她,陈斯绒觉得不可理解也不可原谅。 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差,差到在打开视频的第一秒就让他有结束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在她结束自慰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呢? 因为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sao的女人吗? 仅仅是因为性相关的东西,所以决定留下她吗? 陈斯绒的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性是这段关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不能成为这段关系存续的唯一原因。 她可以很坦然地向主人展示她的欲望,也可以做任何主人希望她做的事情,但不可以仅仅是因为性。 她希望这段关系的存续是因为两个人,而不是仅仅因为他对她的性欲望。 甚至,他其实可以不用告诉她这件事。 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他没办法给到事后安抚,陈斯绒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怨言。这就是网调的缺点,永远只能隔着屏幕,没有办法感受到真实的手掌的温度。 陈斯绒接受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期望她从中获得奖赏感吗?因为他原本是要放弃了的。 开心吗?或许有一些。 但是陈斯绒笑不出来。 聊天的界面停止在陈斯绒结束的那通视频电话。 她其实应该说:主人,晚安。 或是对今晚的事情有所回应。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发。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像是悬而未决的笔就停在半空中。 - 第二天早上,陈斯绒醒得很早。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是部门例行开会的日子。 陈斯绒出门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法拉利总部在意大利的摩德纳,冬天一般不会低于零下,正午的时候温度有时会达到十度。 陈斯绒穿着长裙,双手把黑色外套裹紧,匆匆走到家旁边的咖啡店买咖啡。 店员和陈斯绒很熟,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陈斯绒小幅度地笑了笑:“没睡好。” 店员:“triple shot?(三份浓缩咖啡?)” 陈斯绒笑出声:“饶了我吧。还是双份。” 拿着guntang的咖啡走出店,陈斯绒慢步往公司走去。 早晨的风不小,吹得她发梢不时拂过脸颊。 热咖啡从食管缓慢流下去,快走到公司时,陈斯绒的身体已经暖起来。 办公室里都开了空调,她把外套脱掉,提前开始工作。 三月份的新赛季已经靠近,最近的新闻稿开始愈发的多。预算帽的原因,车队不得不大幅裁剪工作人员,以确保有足够多的资金花费在赛车的改进上。 James说从前公关部比现在不知风光多少倍,现在只剩下寥寥几分,还得叫实习生也扛大梁。 如今Caesar上任,对工作要求更是严苛。 陈斯绒查看着邮箱里新收到的Caesar的邮件,发现时间是意大利昨晚十一点左右。 他人不是在日本吗? 那个时候应该是日本的深夜了吧。 就连这个时候也还在工作吗? 陈斯绒不觉头皮发麻,也更感压力巨大。 点开邮件,发现是对公关部在新赛季开始前的任务布置。 陈斯绒下载附件,是一份长达十页纸的工作要求。 她逐字仔细看完,几乎要瘫倒在位置上。 Caesar事无巨细地给公关部列下来了新赛季的工作内容、工作要求以及紧急事物上报流程。 而陈斯绒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昨天应该还在和日本丰田供应商商谈新赛季发动机的事务。 胃里开始泛出酸水,这是陈斯绒情绪紧张时的表现之一。她命令自己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开始了工作。 下午,公关部召开例会讨论上午收到的邮件。 James的脸在听到Caesar提前从日本回来并且要参加会议时阴上加阴。但在Caesar踏进会议室的那一刻,James瞬间多云转晴。 会议一共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主要是James和Caesar针对文件里的细则做一些具体情况的讨论。陈斯绒和其他人多是记录。 同事从电脑上发来消息:听说Caesar是在飞机上完成的这份稿子。 陈斯绒假装还在记录会议内容,回复道:什么意思? 同事:我听一起去日本的Alen说的,Caesar着急回意大利,昨天日本时间凌晨叫了私人飞机返程。飞了十几个小时,一个小时前刚刚落地。 Grace: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 同事:应该是为了参加本次会议吧。#搞怪表情。 陈斯绒目光佯装正常地去看Caesar,他正和James讨论此次去日本行程的新闻稿。 会议室里开着空调,他只穿了白色的衬衫和马甲,深蓝色的领带服帖地收于马甲之下,银色的领夹在灯光下泛出莹润的光。 他说话有条不紊,声音比C要更低一些。 不是他。陈斯绒脑海里不自觉又想到。 她移开了目光。 会议在下班前夕结束,James叫上陈斯绒身边的同事去草拟新的文件。陈斯绒把电脑放回工位,拿了杯子去茶水间到咖啡。 周五的缘故,大家都会提前下班。只有他们因为开会现在还在公司。陈斯绒打算续杯咖啡,喝完就走。 茶水间里没有人,她在咖啡机里倒了一些咖啡豆,自己的杯子放上去。 咖啡机很快传来努力工作的响声,她后腰靠着台面,思绪很快飞去别的地方。 忽然,茶水间的门轻响了一声。 陈斯绒回神,发现竟是Caesar走了进来。 他走进的时候,也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公司里有不成文的规矩,茶水间最好不要关门,保持透明度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陈斯绒刚想开口提醒,Caesar却于她之前发言。 “Grace。”他叫她的名字。 或许是靠得近的缘故,又或许是茶水间狭小,Caesar声音更显低沉。 他走到陈斯绒身边,在一旁放下了杯子。 清脆而克制的杯子碰到桌面的声音,像是也一同敲在陈斯绒的心脏上。 她不觉站直了身子,不再倚靠桌缘。 “你也来接咖啡?”原本想要叫他把门重新打开的顾虑在这一刻作废,他人已然走进,陈斯绒不可能叫他再走回去开门。眼下她咖啡要好了,不如自己趁早离开。 咖啡机停止工作,陈斯绒不敢动作显得太急迫,她假装镇定地拿出杯子,甚至还朝Caesar笑了一下。 “我咖啡好了,就先走了。周末愉快Caesar。” 说完,陈斯绒脚步迅速旋开,朝门口走去。 谁知道,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Caesar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Grace,你忘记放糖了。” 高跟鞋清脆的响声随即停止,陈斯绒心下一乱,忙说道:“抱歉,我忘了。” 她随后又转过身子,朝咖啡机附近走了去。 Caesar一直在看她。 陈斯绒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了几圈,都没有看到糖包。 Caesar从一侧的柜子里拿了两包,递了过去。 “糖包是放在柜子里的。” “哦对,抱歉,我忘记了。” 陈斯绒几乎不敢去看Caesar。 茶水间里的温度似乎莫名上升,她身子热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只是不希望两个人处在封闭的空间,她拿了咖啡就离开,谁知道一时慌乱,又忘了加糖。 可是……可是她刚刚分明可以说我不习惯加糖的啊? 撕开糖包的瞬间,陈斯绒脑海中闪过一丝懊悔。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全是自己的问题。 他说的是“Grace,你忘记放糖了。” 而不是“Grace,你需要放糖吗?” 他根本没有给她选择。 一种被完全掌控的错觉如同缜密的蛛网一般将陈斯绒紧紧包裹了。 她捏住搅拌棒的手指微微收紧,告诫自己不要在这样慌乱了。 糖分被搅拌棒充分溶解在咖啡里,陈斯绒把搅拌棒丢进垃圾桶,再一次准备离开。 Caesar这时才慢条斯理地在咖啡机里重新倒入咖啡豆,他说:“Grace,你很怕我?” 茶水间里,只有咖啡机再次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陈斯绒努力把要跳出嗓子的心脏咽了回去。 她放弃“逃走”了。 拿起的咖啡杯被她彻底放回桌面,她轻吸一口气:“不,我不怕你,Caesar。” Caesar微微颔首:“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逃跑?” “我……没有。” “你甚至忘记给咖啡加糖。” 陈斯绒捏紧杯子,声音平静:“我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有些不在状态。” “工作压力太大?”他像是真的关心下属。 陈斯绒的戒备和紧张于是有些微弱地消散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是私人的事?” 陈斯绒点头。 Caesar便不再多问,只说:“如果有公司可以帮忙地方,尽管提出来。” 陈斯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她知道Caesar是好意。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她说完,觉得也该回馈一些社交上的礼仪,于是又说道:“几个国家跑来跑去挺辛苦。” “是。” “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参加会议的。” Caesar:“有意外情况,所以临时决定飞回来。” “这样。”陈斯绒不打算更深地窥视别人的隐私。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快五点了。”陈斯绒说完正要转身,忽然又随口问道:“对了,听说你母亲是中国人,那你会说中文吗?” Caesar面色如常:“我母亲很早就不和我们一起生活,所以我不会说中文。” “了解了。那我先走了,周末快乐。” “谢谢,周末快乐。” 陈斯绒缓步走出茶水间,一种奇妙的感觉。 其实和Caesar说话并没有她设想得那样困难,他虽然轻而易举地戳穿她的紧张,但其实并没有对她做任何负面的评判。 反而,陈斯绒感到一种宽厚。 他在包容她。 舌尖尝到咖啡里微弱的甜味,陈斯绒忍不住一口喝完了它。 下班回到家里,陈斯绒早早洗了澡,然后打开笔记本找出尚未看完的连续剧。 泡面桶里传出热腾腾的香气,她坐在桌子前给身体涂抹润肤乳。 总还是有些提不起劲。 其实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有一个词语其实在陈斯绒的脑海里盘旋一整天了。说实话,她不是一个愚笨的人。 先狠狠地打击你,而后再给予奖赏和夸赞,企图叫你对他感恩戴德。陈斯绒想,或许她遇见的是PUA(pick up artist)。 他根本就没有在视频一开始的时候就打算结束他们的关系,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最后他改变了主意。 这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话术。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所以也知道如何用言语轻易挑拨人的情绪。 他做到了,陈斯绒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陈斯绒的结束通话提示。 他应该在等她的回复,一条祈求的、低姿态的、臣服的回复。 笔记本里传来嬉笑的声音,泡面的味道愈发浓郁。 Sara说,一段关系的持续需要两个人都作出努力,妥协是你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可是陈斯绒想,sub不是低贱的、没有原则的、不值得尊重的。 Sub和Dom本质上是互相成全的。 她如今既然已察觉出不对劲,便不应该仍有错误持续发展。 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 手机的闹铃响了,陈斯绒的泡面好了。 但是在她专心享用这碗泡面之前,她想把一些事情了结。 陈斯绒拿起手机,却在此刻收到了一条消息。 C:“晚上好,Grace。” 陈斯绒愣了一下,她没想到C会主动和她发消息。 Grace:“晚上好。” 她没有加称谓,情绪其实已再明显不过。 C:“你生气了。” Grace:“是。” C:“你愿意和我分享原因吗?” 陈斯绒暂停了笔记本里的视频,房间里于是变得很安静。 她认真地打字。 Grace:“昨天晚上您是在PUA我吗?说一打开视频就决定结束关系,其实是为了打击我对自己的自信心,您想攻击我哪里?我的身材不够凹凸有致,我的rufang不够圆润漂亮,我的阴蒂没有AV视频里白嫩,还是我的声音不够好听婉转?在我自慰结束之后,您说您又改变了主意。是期望我从中感受到您的恩赐,从而以后更加卖力地自慰以讨好、取悦您?这是您昨晚的意图吗?” 打出这一长串字,发送出去,陈斯绒的胸膛像是被塞满湿漉漉的棉花般发胀,但她觉得很有必要,也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C的回复来的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 C:不是。 C:你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不高兴? Grace:是,Sub也应该被尊重。 C:很抱歉,昨晚给了你那样的想法。你说得没错,Sub也应该被尊重。坦诚不应该只是一方给到另一方。我愿意为我昨天的行为作出解释。 他态度无与伦比地诚恳。 陈斯绒的心脏涌出温热的液体。 Grace:您说。 C:我想要结束的原因是,我在现实中见过你,而我原本不希望这件事和我的现实生活产生任何的交集。 陈斯绒目瞪口呆。 C:你不用去猜我是谁,这是一件对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C:至于改变主意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我失控了,而我需要重新拿回掌控权。 陈斯绒目光聚集在他的最后一条回复。 他说他失控了,而他需要重新拿回掌控权。这就是他为什么决定继续他们关系的原因。 Grace:您的“失控”指的是什么呢? 陈斯绒发出这条消息。她或许其实已知道答案,但她想要他的回答。 心跳惶然地屏住自己的呼吸,陈斯绒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 倏地,C的消息跳出来。 C:“我失控了”的意思就是,在你高潮的那一刻,我也射了出来。 C:我对你的性欲失控了,Grace。 ---------------- 五千多字肯定算是双更了吧!!! 明天或许可以休息??(开始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