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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身袭着绣有金色花纹的黑衣长袍,肩上另披红绒毛外衣,一把黑色摺扇握于手中。 頎长身子散发着强硬气势,就算站在圣皇面前,仍旧高傲不屈地目中无人。 当他展开手中扇,移置脸前挡住嘴唇时,不禁让人从心底发出一阵悚寒。 黑扇下是一副带着魔法的面具。 一条条金色黄丝线在黑色面具上,随着主人心情像纹路般皱起,彷彿施了神力或是邪术一样令人畏惧。 泉皇子飞快起身,来到杜千云旁,将他拉离开这诡譎的男子身边。 同时,俩人相当有默契跳到圣皇面前,抱着敌意望向这男子,只恨没带刀剑在身上。 一名活了九十多岁的贵族长老,指起那诡譎男子,惊慌结巴喊道:「他...他是...,神官院的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眾臣们慢慢从惊恐中回了神。 泉皇子与杜千云虽然收起敌意,仍不放心,防备盯视祭司大人。 圣皇沉着气,出声询问,道:「祭司大人有五十年没离开过神官院,今日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祭司大人没回答他的话,道:「好久不见。你老了。」低沉平稳的声线,透过面具传入眾人耳里。 圣皇笑笑道:「你倒是没变。」 祭司大人不语,他当然不会变。 只有人类才会生老病死。 他不会老、不会病、连如何生,都不清楚。 记忆只从亚娃国度开始才存在。 他记得千年前,天神将他唤醒,要求他使用黑暗力量,守护住在亚娃国度里的人类,来换取他曾经犯下的罪。 因此,他佈下了结界,将恶鬼赶到黑暗中。 只是,他的力量很不稳定,时强时弱,更不用说离皇城数千里远的北方战场,他的力量根本顾及不到那。 可是他不在乎。 人类的死活,提不起他的心思。 会为人类佈下结界,只是因为天神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个讯息。 相当模糊却又真实的东西,千年来不停困扰他。 而这东西,在这二十多年间,更加强烈;就像刚刚,这心头的东西又在体内猛力敲打起,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神官院来到此处。 像似寻找什么,但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一双深邃眸子,渐渐沮丧垂下。 “美神” 心头猛然一阵。 为什么这名字会突然出现于脑海? 祭司大人抬起双眸的目光,飞快巡视在场眾人。 「祭司大人在找什么?」圣皇讯问里夹杂着防御。 「美神。」祭司大人不加思索应了话。 圣皇淡淡一笑,道:「传说中的美神,不可能在这大殿之上。」 祭司大人没有理会圣皇的话,挪动了脚步,走到杜千云面前,定定地凝视这纯洁的人。 泉皇子急忙介入,将杜千云护到自己身后。 祭司大人不以为意,亦凝视起泉皇子。 太奇怪了。 眼前这俩人都有神的气息。 为什么亚娃国度里会出现神之气息的人类? 祭司大人质疑目光盯向圣皇,肯定着,“这人类一定知道原因。” 祭司大人不急着问。 一手扇轻易推开泉皇子的身子,在对方还来得及回击时,扇便顶住泉皇子的脖子要害,另手轻抓住杜千云的下頷。 杜千幸下意识想起身,衝过去,却被圣皇压制住,坐了回去。 「祭司大人。」圣皇不悦道:「朕,看不明白你今晚的行为。」 祭司大人依旧沉默。 他何需让人看懂他,他只需看懂圣皇的行为即可。 倏然,他消失于大殿之上,眾人目光之中。 祭司大人的出现及消失毫无理由,让人摸不着头绪。 一名家臣不安出声讯问道:「圣皇,这是怎么回事?」 另名家臣接着道:「足不出户的祭司大人,突然出现一定有什么大事将发生。」 「他刚提到了美神。」 「难道他要找美神?」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谁是美神。」 瞧他们一言一语,分明是乱了心。 杜千幸闷声不响;惊疑着:右手疼痛停了,巧合吗? 「千幸,你如何看此事?」圣皇转向他,讯问他的想法。 杜千幸抿抿唇,不确定道:「祭司大人不是人类。他刚提起美神,或许他和美神之间有什么渊源。」边思索边说着:「相传,美神为了光神放弃神之地位,最后却被闇夜族生物杀死,可是灵魂会转生,或许...。」 「美神的灵魂已经转生到亚娃国度。」信皇子抢了杜千幸想说的话;他显得有些雀跃,道:「本皇子也想知道谁是美神。」目光刻意停在杜千云身上。 泉皇子轻笑出声,道:「不会是千云。」 「皇弟,你也看见祭司大人对杜千云的态度,分明是有些不同。」 「那里不同?」泉皇子挑眉回问;刚才他亦是被祭司大人顶住脖呀! 杜千幸帮着接话,道:「确实没有不同,信皇子多虑了。」 「哦!」信皇子提高了声调,问道:「难道没人想知道谁是美神吗?」 眾臣开始sao动,相互看了看对方。 杜千幸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信皇子道:「当然是要给予他最高的荣耀地位。」 杜千幸否决了道:「还未搞懂祭司大人为何要找美神,我们就这么莽撞去寻找美神,说不定会害了美神。」 一直坐在信皇子身后的杜子修,突然出声,道:「虽然不知道祭司大人的目的,不过,与其让祭司大人先找到美神,不如由我们先发现不是更好?」 杜千幸朝杜子修瞥了一眸不善目光。 「朕手上有美神图。」圣皇稳稳厚实声线,再次于大殿上响起。 眾人无不惊讶,尤其是圣皇手中有美神图,不就代表圣皇知道谁是美神。 想想亦是。 圣皇是最接近天神的人,如果美神灵魂将转生到亚娃国度,圣皇岂有不知的道理。 「是...天神赐予圣皇的吗?」杜千幸顿了顿话,小心问着。 「嗯。」圣皇应了声。 「天神有何指示?」杜千幸不急讯问谁是美神;天神会将美神图交付于圣皇,必定有更重要的事。 正当所有人等着圣皇开口。 圣皇却道:「你们全都退下去。」随即转向杜千幸,轻声道:「你留下来。」 杜千幸愣了一下。 「为什么?」信皇子往前几步,不满抗议着。 「放肆,朕做事情,需要向你们解释吗?」圣皇板起脸斥着。 信皇子止住步,父皇宠信杜千幸眾所周知,可是他才是他的儿子呀!他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暂时咬牙忍着,不情愿道:「儿臣告退。」 眾臣向圣皇跪拜后,纷纷退出大殿。 泉皇子转身离开前,若有所思盯着杜千幸。 杜千幸扬起了嘴角,朝泉皇子和杜千云微微一笑,只见泉皇子垂下眸,避开他的笑。 杜千幸僵着笑脸,黯下了神色。 泉皇子与杜千云一同退出大殿。 刚出大殿门口,杜千云毫不客气叫道:「笨蛋皇子。」 泉皇子挑起眉,略带不悦道:「什么事?」 杜千云边走边叹口气,问道:「在想什么?」 泉皇子将目光放远,忧虑从面容中流出,道:「你认为谁是美神?」 杜千云动了动唇,想猜看看是谁,却又毫无头绪,沉默会儿,道:「反正不是我。」 「我也是这么认为。」 瞧泉皇子如此肯定,杜千云好奇问:「你知道是谁?」 泉皇子又是沉默。 每次见到他如此,答案通常只有一个,杜千云闷闷问道:「你觉得是千幸哥哥?」 「嗯。」泉皇子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父皇特别宠爱他。」 杜千云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五年,圣皇对千幸哥哥的信任,早己经超出常理。 泉皇子闷闷道:「子修为何会被派去北方战场?还有刑部大人的长子一案,还有更多...。」泉皇子停下脚步,望向杜千云,道:「我们都明白这些事情的不合理,父皇会不知道吗?」 杜千云垮下脸。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是我哥哥。」 「我知道。」泉皇子假装没瞧见杜千云的为难撇开目光。 他比谁都更懂杜千幸这人。 因为杜千幸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只是他并不喜欢。泉皇子哀哀道:「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他应该是...。」 想起杜千幸第一次来到他面前,全身散发着刚毅般柔美的模样,一把握在手中的剑,傲气地令他着迷。 即使过了很多年,仍然深深记得,无法忘怀。 泉皇子黯然垂下眸。 如果那天,他没有拉着他的手,没有吵着出宫,或许杜千幸依然还是杜千幸。 杜千云猛然从泉皇子背上拍了一下,道:「笨蛋皇子脑袋里只会装笨蛋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像...我今天把海龙玉偑弄破的事,也让它过去吧!」杜千云故意傻傻笑着。 泉皇子瞇起不善的眼,道:「别以为本皇子会笨到被你呼咙。」他还不打算原谅他。 杜千云臭起脸,抱怨道:「刚才在大殿上,我被你讲得难看,你说,以后我要怎么出去见人。」 「本皇子只不过是说出事实。」 「什么“本”皇子,是“笨蛋”皇子。」 泉皇子不高兴皱皱眉头,道:「我是皇子,你要尊重我。」 「平常都是我在保护你。」杜千云说的理直气壮。 「是我在保护你。」也不想想刚刚是谁拼了命,替他挡在祭司大人面前。 「有吗?什么时候?」杜千云完全不打算认帐。 「有,就在刚刚。」泉皇子口中的话,字字yingying。 杜千云一想起刚才的事,美丽的脸霎时流露出厌恶,道:「别说了,我想忘记刚才的事。」他抬起手,用力擦了擦被祭司大人碰过的下頷,质疑道:「祭司大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泉皇子脸色一肃,压低了嗓,道:「他绝对不是人类。」 「祭司大人不是人类。」圣皇向杜千幸说着。 「臣也是这么认为。」杜千幸没有太过惊讶,稳稳应着话。 「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杜千幸一双疑惑目光,注视着圣皇那深不可测的面容,小心翼翼道:「圣皇如果想告诉臣,臣愿闻其详。」 「如果朕不想说呢?」 「臣便不想知道。」 「哈,哈,哈。」圣皇的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圣皇话锋一转,柔和了语气,道:「千幸,朕知道,你将谁放在心上,也知道你为了他做了那些事。」 杜千幸愣住,心道:“圣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倘若圣皇什么事都知道道,为何不揭穿他?” 况且,他为他做的事,并不光彩;有陷害、有利用、有威逼、还有赶尽杀绝。 可是听圣皇的语气,好像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杜千幸一时间揣测不出圣皇心思,耳边又传来一句深沉的话。 「朕可以纵容你去做那些事情,但你必须答应朕,要永远把他放在心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放弃喜欢他。」 杜千幸不解目光,凝视着圣皇,该回的话,卡在喉间道不出口。 「可以吗?」圣皇厉声一问。 杜千幸身子一僵,低下头,道:「是。」 圣皇露出满意笑容,抬起右手,轻抚在杜千幸头顶发丝上。 这是圣恩般的溺爱,鲜少人有这荣幸;杜千幸自问,他应该要感到高兴,但为何心里有了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千幸。」圣皇又喊了他的名字。 杜千幸绷紧神经,道:「臣在。」 「不要忘了与朕的约定。」圣皇刻意贴进到他身前。 杜千幸将额首又压得更低,道:「臣,明记于心。」 圣皇的话语无形中有股莫名力量,直直打进他心头。 当首稍稍抬起时,不安目光与圣皇对视了起。 「朕,希望你可以幸福。」 杜千幸呆呆的不作声色。 此刻的圣皇与平日不太一样;是因为祭司大人的关係吗? 杜千幸怀着疑惑,问道:「圣皇,您是否有心事,臣可以尽点棉力。」 圣皇疲倦了,道:「不用了。」他收回手,又重重道:「你只要记得,朕刚说过的话,以及你答应朕的事。」 杜千幸不敢追问,顺从道:「是。」 「退下吧!」圣皇向杜千幸摆了摆手。 杜千幸绷紧的神经霎时松开。 以往总是想留在圣皇身边多打探些消息,或是增进与圣皇之间的关係,再多间聊些事情;此刻,却恨不得马上离开。 一听见圣皇斥退他,心虽喜,仍不忘表现出不捨。 杜千幸从容不迫向圣皇跪拜,道:「臣,告退。」语毕后,缓缓起身,退出大殿。 今晚发生太多事,他必须花点时间去釐清。 他想着... 祭司大人。 美神。 美神图。 与圣皇的约定。 还有...幸福。 杜千幸边走,脸上伴随起苦涩的笑意。 “幸福”,早随着阿萨的尸体,一同腐臭发烂。 他已经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