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小晴怎么还没起床？等一下不是有课吗？」 像是待在自己家里一般，梁晓枫自在从厨房取出碗筷，将老公一早起来准备的白粥和小菜倒入碗盘中。 只是，平时自己到来时，晞晴这孩子多数都已经打理自己，乖乖的坐在客厅看着电视，今天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妈，你和三哥先吃，我去房间看一下。」 将手上的盘子轻轻放置在餐桌上，徐维菱让两人先行用餐，自己则来到晞晴的房门前，轻敲两下之后便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她便见到晞晴将自己埋在被窝里，一副睡得很熟的可爱模样。 不过，她这般偽装或许可以瞒过其他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除了自己以外，晞晴对任何人都有着一股很强烈的防备心，就算是近来很疼爱她的徐家人和庄如忻，晞晴也同样无法太过亲近。 所以，当屋内出现除了她和自己以外的第三者时，一向浅眠的她，总是会被一些细微的声音惊醒。 而稍早，母亲和自己在厨房的动作那么大，三哥又像是待在自己家中一样，直接拿来摇控器将电视打开，看起新闻，被这么多声音环绕的晞晴，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除非……，这小鬼是装的。 「晞，你——」 悄悄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徐维菱偷偷地来到床边，趁被子里的小人儿还未发现的时候，一股作气将棉被用力掀开，让没有防备之心的晞晴展露出在自己面前。 然而，就当棉被离开晞晴身子的瞬间，她嘴角的伤口和脸颊的肿痕立刻吸引了徐维菱的注意力。 「你父亲又来找你要钱？」 瞳孔紧缩，一股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害怕的情绪立刻满溢心间，让徐维菱顾不得仍在外头等候的母亲和三哥，一股脑便将她拉起，强迫她正视自己的双眼。 「我……」 没有预期到眼前这幕，晞晴慌张的想要从徐维菱手上抢走棉被，一双眼左右摇摆不定，就是不敢直视徐维菱。 呜呜……她的维生气了，好可怕…… 「不许说谎。」 丢开棉被，徐维菱用双手固定晞晴的双颊，不理会她疼得求饶的可怜表情，坚持要她说出实话。 「痛……」 嘴角的伤口遭到徐维菱的触碰，疼痛的感觉伴随着阵阵委屈，让晞晴忍不住掉下眼泪。 晞晴的泪水，让徐维菱胸间的气愤感瞬间消散，只见她心疼地放开自己的双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擦拭她双颊上的泪痕。 这孩子，一定是觉得自己受到委屈，这才会露出这般无助的神情。 明明自己应该要关心她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又受到她酒鬼父亲残忍的对待，她就会燃起一股无名火，气她不懂得闪躲酒鬼父亲的殴打，更气她不理解自己难受的心情。 难道她不晓得，每次看到她浑身是伤时，自己的心有多痛吗？ 「好了，不哭了，我没有生气。」 叹了一口气，徐维菱轻抚着晞晴的发丝，柔声哄道。 「骗人……」 偷偷睁开眼，晞晴瞧见徐维菱仍紧皱的眉间，就知道她还是很生气，只不过心疼自己的眼泪，这才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罢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生气了。」 和晞晴的眼泪比起来，那一丝气愤真的算不上些什么，只要她能别再用眼泪烫伤自己的心，那么，就算要她扮作看不见她嘴角的伤痕，她也愿意。 只是…… 她真的能放任她这般任性下去吗？ 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酒鬼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最心爱的人儿吗？ 「不要生气好不好？」 徐维菱短暂的沉默，让晞晴知道，她其实是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痕，也知道，自己面对父亲时的软弱，总让她既心疼又不捨。 她不想让徐维菱难过的，但是，每当她面对父亲时，总有一股恐惧从自己心底最深处涌出，令她手脚发软，只能无助缩起自己的身子，默默的承受父亲所给予的伤害。 害怕，是当时仅有的感觉……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说了我没有生气，为什么不相信我？」 晞晴接二连三的不信任，让徐维菱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气，在瞬间爆发。 「你明知道我捨不得看到你受伤害，可是你却偏偏不肯接受我的提议，不愿意搬到我家，也不愿意让我和你一起面对，每次只会默默的承受你父亲带给你的伤害，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像是想宣洩这几年累积下来的压力与怒火，徐维菱放任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将自己内心的话语低吼出声。 这个笨蛋，为什么就不懂她的心情。 她已经很努力去控制自己，试图不去注意她身上的伤，也尽可能压下自己的怒气，但她为什么还要去挑起自己的怒火？ 难道，就因为自己总是不求回报的关心她，这才让她肆无忌惮地挥霍她所给予的一切吗？ 「维——」 徐维菱直白的陈述，语气里的怒气，让晞晴感觉一阵寒意。 她身子僵硬，四肢也渐渐流失温度，冷，是她现在仅有的感觉。 徐维菱突如其来的怒气，让本就不安的她变得更胆小和害怕，她害怕不讨人喜欢的自己，还有像颗不定时炸弹的父亲，会让徐维菱有了远离自己的想法。 害怕再一次被人丢下，她想伸手拉住徐维菱，却发现身体不受她控制。 「我会跟妈说你身体不舒服，要在家休息。学校的课程，我会替你请假，吃的东西在冰箱里，如果饿的话，就自己加热来吃。」 松开自己的双手，徐维菱撇过头，不去看晞晴那双带着哀求的双眼。 此刻，她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冷静。 要是再继续待在晞晴身边，她怕……她会忍不住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后悔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暂时离开彼此。 「维，不要离开我……」 徐维菱转身的动作，让慌乱的晞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见她慌张的起身，想拉住徐维菱的手，想求她不要走。 她不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好害怕，好怕父亲又在下一刻找上自己。 明明以前她也曾经歷过多次这样的恐惧，总是能一个人撑下来的她，在察觉到徐维菱的异样时，心里那抹恐惧变得更加剧烈，无边无际的黑暗朝她涌来，令她感到窒息。 「你先休息，我下课之后再过来。」 避开晞晴伸上前的手，徐维菱强迫自己移动脚步，别因心软而留下。 她的心也是rou做的，晞晴拒绝她的帮助，拒绝她的提议，她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其实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受伤的。 她知道自己的拒绝会让敏感的晞晴感到痛苦，但她明白，她们两个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她的晞晴也必须懂自己的难受。 「维……」 垂下头，晞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它留下。 她知道徐维菱不喜欢看到她的眼泪，因为她会心疼、她会不捨。 但她为什么坚持要离开自己？为什么不肯像之前那样，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 她好不容易伸出手，试图寻求她的帮助，但她为什么要推开自己？ 她已经不想要一个人了……她好害怕…… 然而，自己的轻唤并没有得到徐维菱的回应，她仍是选择留下自己，转身离开。 呆立在原地的她，听着门外传来的交谈声，下一瞬间，客厅门上锁的声音，将一切声音阻隔在门外，空盪盪的屋子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微弱地回盪。 她……又是一个人了吗？ 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愿意陪伴在她身边…… 她……是否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是否永远只有孤单相伴？ 明知这是自己屡次推开徐维菱关心的结果，但为什么……心会那么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