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去吧！
当晚，我一样无神的去打工，走到店门口时，我困惑的皱起眉头，门是锁上的 我按了按门铃，老闆从另一头的窗户叹出头来看看我，几分鐘后二话不说的将我拉入店内 「坐下，等我」老闆命令着我，我也照办，看着他在柜台前专注盯着咖啡机，一会儿后端来两杯咖啡 「小子，听我说个故事」老闆蹺起腿，自在的喝着咖啡，脸上的表情像是陷入极深的回忆当中 「十几年前，大概你这年纪也二十来岁，在台北一间私立大学读哲学系，有一个从高中就稳定交往，将近三年的女朋友」 老闆从口袋中翻出皮夹，一张看得出有些年岁的旧照片，时光却未在上头两人的笑容留下任何痕跡 老闆女朋友的长相，我相当熟悉 「她啊！你也见过，我要说的事发生在我大四那年，毕业前半年吧！」老闆沉吟很久才又接着下一句 「一天晚上，她突然拎着褐色的大旅行箱来找我，相当认真得问我要不要带她走。 为什么呢？原来跟家里几番争吵过后，她受不了那个嫌弃念哲学的家，她说他爸妈总觉得我没出息」老闆闭上眼苦笑 「我无法反驳，因为事情确实是如此，我的存摺上头数字甚至不到四位数！她说爸妈坚持要她和我断绝往来 我还记得当时她看着我那张憔悴的脸，我好不捨，她说宜兰、花莲、澎湖哪里都好，只要能够跟我在一起哪里都没关係。 听到这我能不感动吗？」老闆看着我，静静地喝着咖啡，我摊手表示不知道 「那晚，她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搭隔天一大早的火车跑去东部。到今天我一直在想，假如那时候我有一笔钱能带她走 不！也不考虑什么钱的问题，我二话不说果决地陪着她一起走去任何地方，现在我还会那么得遗憾吗？」老闆再次看着我 「小子，当将来有一天你再次回想起现在的情况，你觉得未来的自己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我告诉你，我是你的话我会不顾一切现实条件去完成心中想做的事。你知道吗？那是一辈子的遗憾 过去的伤害无论做了再多弥补，无论说了多少抱歉，即使当真再次重临其境，过去的伤害都无可挽回」 老闆为我打气得十分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口气非常激昂得说 「去吧！」他将一包厚厚的薪资袋递给我，还有一张上面手抄着英文地址的便条纸 走回学校的路途中，我的脑袋果汁机般近来的全数思绪统统搅和在一块，老闆的话像是筛网 最后留下来的是五味杂陈的兴奋与犹豫。我心中不断思量着老闆所说的话 无论怎么转啊，怎么绕啊！最后都停留在仍在耳畔那强而有力的两个字「去吧！」 相当疯狂，可是我真的心动，我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只是......心里头还是有几分犹豫 「老瘦，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自己」我一进门就冷静得问，这是消沉几天以来，我头一次开口说话 在床上看港漫的老瘦和正打着电动的鸳鸯贵两人被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说服什么？」鸳鸯贵问 「去澳洲」我语调依旧平静，心脏却噗通噗通狂跳 「情投意合，年纪相当这四个字够吗？」老瘦很酷，毫无犹豫的便说出对我的支持 「情投意合啊」我喃喃覆颂着 「欸！十八啦，这次可换我有话对你说了」鸳鸯贵看着我，神情凝重 「我想这一切的发生绝非偶然，还记得你们拎着万念俱灰的我回台中找安吧？ 十八啦，当初你这一份的支持，我永远记得，我也庆幸还好我回去了，现在换我支持你了 澳洲算什么？全心全意的去追求，这点距离不过是吓唬人的东西，有办法阻碍你吗？ 你要烦恼的不是去不去，而是去了之后，该向西西说些什么！」鸳鸯贵淋漓畅快的说着 「嗯」我点点头，那段光景浮现我眼前 「只有你，是我最想珍惜的那一个人」 「每当我发觉我一个人时，我就只能想你，我就什么事都做不了，满脑子都是你」 「就这样了吗？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吗？」鸳鸯贵低声自语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未来就由现在开始改变，跑吧！ 鸳鸯贵迈开大步，每一步踏在地上的声音都听的出他此时无比坚定的决心 我浅浅微笑，是啊！一幕又一幕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动，当初鸳鸯贵不也是义无反顾就追了过去 而我又何必在此踌躇？我要让自己后悔吗？我自问 「十八啦，到现在你还拖拖拉拉的，何必想那么多呢？ 顺着你内心真正的感觉去吧！其实答案早在你心中了不是吗？」老瘦诚恳的说 「谢谢你们两个」我感动得不能自己，我好庆幸在大学中认识他们两人，胸中的鬱闷都找到了出口 迅速打包好行李，我挥手向他们两人道别。既然已经跨出第一步，就顺其自然地往下走吧！ 清除心中那团混乱不清的犹豫后，还剩下两件事情 我第一次这么希望能够快点回到台北，客运上的每分每秒都让我难耐 台北，冬天的台北很冷，天空也老是有一层不舒服的灰压迫着每个人 以往我一直很讨厌这样的风景，想要逃离，却总是不得不回来 将近半年了吧！我刻意绕去高中最常光顾的那家饮料店，买了三杯饮料 上山，树的坟前杂草又高出许多，夸张的滋生着，我好不容易才整理乾净 一屁股坐在泥土地上休息，恭敬地摆上那三杯饮料，想要说些什么 我等着，我在等待树他先开口，很笑可我知道，但我想树有更多的话想对我说 我什么也没做，坐在那盯着树的墓碑发呆 直到一阵风吹过，山上群树的枝枒颤动发出窸窣的声响，我吐了口气然后笑 「哈，你来啦」没有回应，无妨 为什么想找树说话呢？怀抱着告解的心情，我想树一定懂我更懂西西 毕竟过去，我们三个人曾是那么地要好。我闭上眼，把自己丢回高中那最美好的一年 他们两人的身影是那么的动人，我套上布偶装帮树追求西西，为了安慰我一起去动物园并肩走着 树出车祸却还精神奕奕的日子，往事如流水般在脑海一一涌现，我颤抖着，抱膝缩成一团 「树，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认为你始终在我跟西西身边，看着我们也一起生活着。 对不起啦，现在我很喜欢西西，我真的喜欢上她了，我想你懂我的心情吧！ 你应该不会吃我的醋吧，哈哈 这几天来想了很多，你託付给我的话我一直没有忘记，可是我好像辜负你的期望了 我老是惹她哭，让她不高兴，甚至连她是因为我而难过都察觉不出来，真是有够迟钝 从高中到大学，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和你和西西一起度过，我也太过习惯有西西在我身边 无论是开心的时候，陪着我大笑的她，想哭的时候，在我一旁安慰我的她，生病的时候，彻夜照顾我的她 西西她总是在我附近，默默地守着我，跟我一起开心的笑，帮我分担难过，而我...... 而我却总把她的好视为理所当然，不曾对她说出一声心里的感谢，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西西，她离开了，离开我离开台湾了。树！我好愧疚，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有人打我一巴掌，或是骂我也好 这样子我想才能够稍微削减我心中的罪恶感」 「嘿！树，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总那么自信，充满勇气，毫不犹豫得敢于说出自己的心意 我现在好后悔从来没有亲口对她说出我心中真正的感觉，我好想当着她的面，亲口跟她说」 明明是自言自语，我却说到哽咽，我想树一定是听见了，原本灰鬱的云破散开来，冬天的暖日照在我身上 一团气体状的金色光辉，温暖的拥抱着我，那种感觉就像是树的温柔 「这是你给我的勇气吧！谢啦」我揉揉眼，信心百倍 下定决心其实是件相当容易的事，真正去做才比较困难 我想跟树不同的事，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哪！能做就好好把握，明天才后悔是笨蛋 拋开那些无谓的，荒谬的自我设限，乱七八糟的想法 很奇妙的，跟树说完这些话后，我感到轻松许多，一步一步走的更加坚定 我想肯定是树将他最珍贵的勇气毫不保留的给了我，这次我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