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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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屏气凝神,将希望寄托到她身上。 灵愫蹲下身,与大家一起,听清了蔡逯的嘟嘟囔囔。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来看我。” 他抬起手,拿簪子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血珠断了线般,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他的大半张脸都洇了血,仿佛是头刚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他偏过头,将视线聚焦在她脸上。 “爱你,使我收获了极其短暂的喜悦,和极其长久的痛苦。我不想再爱你,可我仍旧在爱你。” 他将簪子对准自己的眼。 “你说过,我闭上眼会跟沉庵更像。那当我成了瞎子,你会因为他,回头看一看我吗?” -------------------- 第47章 治疗 ===================== 在蔡逯进行下一步动作前,灵愫抢先夺走他手里的簪子。 众人松了口气。 蔡逯偏头看她,她也垂下眸看他。 她说:“都出去。” 几个挤在角落里的大夫犹豫不决:“伤口再不处理的话,就会失血过多导致……” 灵愫打断:“出去。” 她的语气很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蔡檀心疼得不能自已,摆摆手,“都出去吧。” 他领着一帮人走出屋,末了还不忘把门关紧。 灵愫冷凝着脸,确信外面人都走远后,她才出声说话。 “想干嘛?”她问,“你想干嘛?” 她猛地揪起蔡逯的衣领,“砰”一声将他抵在墙上。 墙面霎时被血染红,蔡逯痛得从喉间挤出闷哼。 他瘦了很多,脸颊rou都朝里凹陷了些,胡青布满下巴颏,一副骨架撑着肌rou线条,多余的皮rou也似他飘飘然的呼吸,早已不知飞向哪里。 他没力气,脑袋往下沉,腿脚是化掉的冰棱柱子,一个劲地往地上滑。 若不是她还撑着他的腰身,他早就倒地不起了。 “你想干嘛?” 她困住他的手腕,抬举到他的头上。 因这动作,他的手腕从宽大的衣袖里冒出了头。 灵愫这才看见,原来他的两手手腕处都落着许多道浅浅的银白色的痕。 “你长本事了,还学会割.腕了?” 一听这话,蔡逯无神的眼里飞快划过惊恐。 他晃了晃脑袋,让沾血的发丝挡住他的脸,挡住他的表情。 他开始扭身挣扎,想解开她的禁锢,好能把衣袖捋下来,盖住这些自我毁灭的印记。 灵愫冷笑。 “跟谁学的这些东西?学也没学到位。你不是见过那些被我砍掉手脚的人么。他们被我砍得皮开rou绽,皮肤就像一块被撕裂的破布,血rou像猪脑花一样,往外面挤着。你怎么不把自己割成那样?就轻轻划一道口子,那么多道,没一道划到动脉。” 她拨开他的头发,“你想干嘛?想让我心疼么?用自毁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拿这一招对付我,没用。” 她抚上他脸侧的伤口,手指蘸走他的血,又将血抹到他的唇瓣上。 指节敲打到他的嘴巴里,将血珠抹到他的舌尖。 他被这股铁锈味呛得本能想吐。 “咽下去。” 灵愫开口。 可他刚动了动喉结,她就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不是想死吗?我满足你。” 她没收力,手掌如鹰爪,要把他的食道和动脉都掐得粉碎。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艰难,血管横.冲直.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求救声。 在她冰冷的眼神里,他渐渐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把他掐死! 蔡逯挣扎的幅度陡然变大,想用手推开她,可手腕被她扣着,想用腿踢她,可腿刚才被他自己捅了几下,疼得抬不起来。 不,他不想死! 他还想活! 蔡逯蓦地卸出一身蛮力,身飞快往旁边一缩,终于逃出了她的魔爪! “咳咳……咳……” 他捂着脖子不断咳嗽,越咳,身子蜷得越紧。 灵愫又走到他身旁,她的身姿在他周边洒下一个阴影。 他跌坐在地,是被个针扎漏气的傀儡玩具,现在这里那里都往外面淌着血,自然没有力气再躲了,只是不断颤抖,心里后怕。 她又蹲下身,抬起手,想摸摸他的狗脑袋表示安慰。 但他却突然捂住脑袋,声音哑得像咽了一万块沙砾石子。 “别,别打我……疼……” 他不断往旁边缩,直到脊背抵到了罗汉榻,退无可退。 这个时候,霞光铺满天空,褪色的太阳将数捧暖黄的光束洒到了褪色的他的身上。 灵愫望了望他。 良久,叹了口气。 她说:“为什么你总是会突然出现,惹是生非,打断我的计划。” 蔡逯是听不懂的。他连他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哪里还能回答她的话。 他只是一直发抖,视她为洪水猛兽。 就在刚刚,她那样掐他。她想让他死,如掐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那么怕我干什么?” 灵愫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揉了揉他的狗脑袋。 揉完,她的手指上就沾了几滴血。 她又把手伸到他嘴边,“好狗,给我把手清理干净。” 她在试探,想看看他的精神到底崩溃到了怎样一个状态。 他,还保留着人的意识吗? 她期待他瞥过头,说人话:“你自己的手,你自己清理。” 可他却真的照她所说,用他的嘴巴给她拭去了血。 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灵愫的叹气声不断。 在蔡檀面前,她是吹牛吹大发了。蔡逯这状态,别说是她,就是神仙来了都难治好!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事难就难在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若不将蔡逯安抚好,那此次苗疆行,何时能起出个头? 见蔡逯抖的速度越来越慢,灵愫再开口问:“告诉我,为什么喜欢自己伤害自己?” 蔡逯的目光仍旧漫无焦点。 “血流出来,会很舒服。” “不流血,就会感到不舒服?” “嗯……” “为什么把脸划烂?” “你不来看我。” 灵愫气笑,“我不来看你,你就要把脸划烂,这什么逻辑?” 提到脸,蔡逯就捂住脸,声音埋在手底下,闷闷的。 他说:“你不来看我,我的脸,我的身,就失去了意义。” 她不解:“为什么?” 他把脸捂得更严实,“他们告诉我,你跟我好,是因为我像沉庵。你不跟我好,是因为我不完全像沉庵。你要走,我不舒服,就把脸和身捅坏。”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们又是谁?这话不是在放屁么,你也信?” 他轻声回道:“他们,是没被你毁掉的那一部分我。” 蔡逯的话毫无逻辑,驴头不对马嘴。跟他交流半天,灵愫也没搞懂他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