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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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的玉璋,她只摸过、感受过,但并未亲眼瞧过…… 容娡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忙别开眼,在心里道了两声罪过。 偏偏静昙欲言又止,直愣愣的杵着不肯走。 容娡更不自在了,下不去手,一把丢开谢玹的银丝衣带。 反正这人如今昏迷不醒,只好委屈他忍一忍脏污了。 — 饮了两回药后,谢玹的热症仍不见消退。 医师束手无策,容娡更没法子,便让静昙找来平日谢玹手不释卷的经书,坐在榻沿念给他听。 往日总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经文,如今细细读来,反而有静心凝神之效,渐渐也不觉得乏味了。 谢玹的热症,在翌日入夜后才稍微消减。 容娡放心不下他,斟酌许久,将回洛阳的行程向后延期一日。 直至谢玹的体温恢复如常,她怕他一旦醒来,或许不甘放她离开,得知他病症痊愈后,想着得尽快离开,于是大清早便乘上备好的车马。 白芷对此并未置喙什么,安静地跟随着她乘上马车。 崔让尘事务缠身,无法亲自送容娡去洛阳,便派了一个数十人的车队护送她。 拂晓时,飘起了潮湿的雾。日头出来后,缥缈的雾气散了些,马车旁的翠绿草叶上缀满细密的露珠。 临行前,崔让尘吩咐完仆役,走到马车前叮嘱容娡。 “眼下我走不开身,无法护你回洛阳,或许立秋后会前往。” 容娡抬手挑开细竹篾的竹帘,轻轻颔首,再次道谢:“多谢表兄。” “不必言谢,一路顺遂。” “好。” 容娡放下竹帘。 马车碾过草地,缓慢行驶起来,草叶晃动几下,露珠簌簌滚落。 容娡倚着车壁,略有些茫然地望向车顶,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只是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怅然,与白芷相对无言。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 白芷抱着剑,静悄悄地看向帘外,不知瞧见什么,忽然道:“娘子没有与君上辞别。” 于是容娡便记起自己遗漏的是什么了。 她呼了口气,失笑道:“可你们君上尚未苏醒。” 白芷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往外看。 见状,容娡的心尖颤了一下,仿佛被人拿着鼓槌击在心口,敲出细密的涟漪。 她意识到什么,掀开竹帘,向后看去—— 薄雾缭绕。 不远处漂浮着几缕袅袅的雾气,谢玹披着霜色直缀,端直地站立在朱红的漆门前。 弥漫的白雾,飘漾在他身上。他的面容有些瞧不清,依稀能望见清峻的眉眼。 但只是如此,便足以彰显出他骨髓里所带有的清冷矜贵的气度,恍若传说中,存在于九天仙境里的仙尊,衬的他周身的人与事,皆浑然不似凡尘中物。 只一眼,便知是谢玹。 容娡能感觉到,他清沉的视线,跃过缥缈的雾气,落在她身上,若即若离。 马车持续向前行驶,那道清霁雪光般的身影,很快便瞧不清了。 容娡凝视着那一簇雪影,眨了眨眼,慢慢收回视线。 她冷静的想,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他们有命定之缘,自会再此相见。 旋即,又不无苦涩的想。 她一贯不信命,怎么如今,也相信听天由命那一套了。 第80章 复生 一直到出了清河, 谢玹都没有追上来。 这对于容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省了她许多麻烦。她不必再大费周章, 可以径直回洛阳寻母兄。 车队跋山涉水,经过数个驿站, 初夏时, 行至洛阳。 洛阳一如既往的繁华, 与容娡记忆里没有太大出入。只是时移物换, 有些地方稍显陌生。 任谁也看不出, 十多年前, 这座繁华的都城, 遭遇过一场流血千里的浩劫。 连日奔波,舟车劳顿,众人皆是疲累不堪。 容娡偏头看着竹帘外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也有些恍惚,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 白芷前去谢府的门房通报,容娡打起精神走下马车,听见一个仆役大惊失色道:“你说谁回来了?” 容娡不徐不疾地走过去, 闻言, 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守门的仆役们, 有些曾见过容娡。眼下瞧清她的脸,一个个惊恐万状地瞪大眼, 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 没见过容娡的, 也无不惊艳地盯着她过于美丽的面庞。 白芷用剑鞘敲了敲桌角, 柳眉倒竖:“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放行?” 门卫如梦初醒, “嗳”了一声,连忙张罗着仆役们打开府门。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如今死而复生,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实在是稀奇事。容娡走进谢府时,不少人盯着她脚下,想瞧瞧她有没有影子,借此来判断她是否是活人。 容娡活得好好的,自然有影子。 众人惊疑不定,待她走远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便将这一奇事传开。 — 今日恰逢学堂休暇,婢女急急慌慌来报容小娘子归来时,正在书写课业的容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起头。 “你说什么?” 婢女一路小跑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容……容小娘子回来了!此时就在院外!” 容励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又惊又喜,一把丢了笔,撩着衣摆疾步跑向门外。 此时,容娡正在白芷的陪同下,步履翩翩,穿过月亮门,迎面向他走来。 容励远远瞧见她,猛地停步,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只愣愣地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meimei,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容娡正在心里琢磨着事,垂着眼帘,没注意到他。 白芷率先瞧见了容励,偏头提醒容娡:“娘子。” 容娡若有所感,抬头向前看去。 容励呆呆地立在假山旁,用力揉了揉眼,不确定的问:“姣姣……?” 容娡恍了下神,眼里慢慢蓄出泪水,忍泪道:“是我。” 容励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转身朝院里跑,口不择言的大喊:“娘!阿娘!阿娘——” “姣姣!姣姣回来了!” 他太过慌乱,以至于两脚绊在一起,险些栽倒,模样滑稽。 容娡破涕为笑,跟在他身后往庭院里走。 容励跑的很快,容娡与白芷追上他时,他正拉着谢兰岫的衣袖,激动万分地解释些什么。 谢兰岫满脸不耐烦,抬手要拧他的耳朵:“胡说八道!你做梦做迷糊了不成?” 容娡遥遥望着他们,哭笑不得,小声唤:“阿娘……” 谢兰岫听到了。 她动作一顿,诧异的转身,满脸难以置信。 容娡走近一些,又小声唤了一句:“阿娘。” 谢兰岫打量她两眼,眉头蹙起,惊疑不定,眼神往她脚底下的影子上瞟:“姣姣?你怎么……” 容娡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事因谢玹而起,虽然被囚|禁那些日子里,容娡很想大肆宣扬他的下作手段,让世人看看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但谢玹姑且也算是她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容娡存着点利己的私心,没想和他撕破脸皮,暂时不想揭穿他。 况且,若是一五一十的道来,以谢玹在洛阳的名望,没准儿不光没人会信她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人反过来指责她…… 容娡犹豫不决,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连重逢的喜悦都冲散了。 白芷远远跟在容娡身后,听了谢兰岫的询问,像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谢兰岫的目光扫过她,神情微微一变,眼底浮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衡量,压低嗓音道: “白芷是长房那边的人,缘何同你一起?” 闻言,容励不满嚷嚷:“阿娘!您这话问的,听着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姣姣啊!” 谢兰岫啐他:“姣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我如何不关心?” 她再看向容娡时,目光复杂而酸楚,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容娡的手。 容娡垂着眼,听着母兄的声音,忆及这一路波折的辛酸,不由得潸然落泪。 她以袖掩面,啜泣着道:“此事说来话长……” 容励最看不得meimei受委屈,连忙低声哄她。 见状,谢兰岫也没了继续盘问容娡的心思,长叹一声。 “罢了,你能回来便好。且先回房好好歇息,待得了闲,去庙里上柱香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