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误会
还好林乘风没有死掉,不然我的单恋故事应该没有后篇了。 救护车没多久抵达了,我也跟着上了车,用的是「陪同亲友」的身份,虽然我根本不是林乘风的亲友,甚至我跟他都还算不上真正「认识」,但是车祸现场没有他的家属,也没有比我更熟林乘风的人在当场了,所以理所当然我跟上了救护车。 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救护人员已有跟我确认过受伤者的身份,而且我还在林乘风的背包中找到了健保卡。 一到医院,病床直接推进急诊,在写着「检伤处」三个大字的地方略作停留,由救护车的推床被换到了医院急诊的推床,跟着林乘风的身上便被七手八脚地接上了管线,我也看到类似点滴或心电图的东西,但可能因为林乘风还有自主呼吸的关係,他嘴巴中没有类似气管插管的东西,也没有被推去电击压胸什么的,所以看起来还不至于像是什么临终紧急的垂危患者。 急诊医謢人员的动作迅速而熟练,即使在林乘风的身上佈妥针头管线与探测器等,估计也花了十分鐘左右而已。不过这时六神无主的我,对于时光流逝的快慢可能已经失去感觉。 「你可以签同意书吗?」 冷不防一个声音敲醒了失魂的我。 我愣愣答道:「什么?什么……书?」说话同时,我有注意到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急诊室的医生吧。 医师说道:「我们怀疑林先生的脑部可能有受到创伤,必须要做电脑断层,做这个检查前要由家属签立同意书。所以……你是家属吗?」 我赶忙否认道:「喔喔喔……我不是家属,我是他的……他的......他的学妹。」其实我跟林乘风不算认识,所以我还真不知道我算是他的谁。 白袍医师的表情有些特殊,说道:「你是患者的女朋友?」 我一霎时通红了脸,忙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我怎么会是……」内心里却想起一个声音回旋:「我也希望我是他女朋友阿!」 白袍医师看出了我的困窘,忙摇手道:「喔没关係没关係,是不是女朋友都没差别啦!总之……你不是林先生亲人的话,恐怕也没办法替他签署同意书,就算是女朋友而不是妻子的话,也没有什么法律效力,当然一般朋友更无权利。」顿了一顿,再道:「我们会再联络看看,看林先生有没有哪位家属是能够儘快赶来的。」 我担心问道:「如果没有家属的话怎么办?」 白袍医师耸了耸肩道:「我们是会有点苦恼,不过…..法律允许在医疗善意的情况下,有必须紧急性的情况下,由我们医师决定,替患者签署同意书。这种状况在急诊也常发生……」 我问:「那他….林乘风的状况紧急么?」 白袍医师眉头一皱,说道:「很难说耶,看起来......林先生生命徵象都是稳定的,血氧也还不错,不过昏迷不醒这点......让人比较担心,脑部如果有内出血就麻烦了。」他停顿两秒,翻了翻手上资料,继续说道:「总之,我们会儘快安排电脑断层的检查,后续情况......得看电脑断层做出来才知道。」 结束与白袍医师的对话,我忧戚戚地走向林乘风的病床。 我站在林乘风的病床旁,看着他仿若平静没有痛苦的脸庞,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机器萤幕上显示着应该是规律的心跳,配合着看似匀称起伏的呼吸。 老实说此时的林乘风,并不很像是个重症患者,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只不过是刚巧在睡觉而已。 过了一小段时间,白袍医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经过联络,家属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决定先帮林先生做个电脑断层。你可以协助推床吗?」 我当然义不容辞。 于是,我与一名像是医务助理的人,一起把林乘风的病床推到了电脑断层检查室,接下来则由检查室的人接手,我默默地站到了检查室外的郎道上。 大约等了十五到二十分鐘,检查完毕,我又与医务助理一起把林乘风推了回来。 我继续守在林乘风的床旁边,过程中,三不五时会有护理人员过来看视、检查与记录一些东西,但林乘风的状态自从进入急诊以来,好像没有太多的差异,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病床上方的扩声器里传来回响:「林乘风的家属!林乘风的家属!请到一区护理站!」 没想到是直接用广播的方式叫人,而不是护理人员到病床旁做通知。 不过想想也是,急诊室人进人出、人来人往,感觉十分繁忙,可能也没人力做这种跑腿传呼的工作。 我快步前往一区护理站,看见白袍医师已经站在那里,一旁有护理人员挥手示意,要我凑近过去,说是医师要对家属解释病情。 虽然白袍医师应该认得我,我还是自报身份道:「我是林乘风的亲属。」 白袍医师尚未回答,我却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我才是林乘风的亲属!」 听起来是个女生的声音,而且有点急促,发话位置是在我的后方。 我转过头去,看见一名年龄与我相近的女孩子,面貌清秀,脸上却带着疑惑又不悦的神情,说道:「我是林乘风的meimei......你是谁啊?」 我并不知道林乘风有没有meimei,但我知道林乘风如果有meimei的话,这个meimei一定不认识我。 因为连林乘风本人都不太认识我了。 我支支吾吾回道:「呃......我?我是......」 此时白袍医师插口问道:「你是林乘风先生的meimei么?所以是林小姐?请问林乘风的父母也来了吗?」 白袍医师的插口,暂时解救了我,这位meimei的质疑眼神,随即从我身上移开,转而目光关切地看向白袍医师,说道:「我爸爸mama应该快到了!我也是才刚抵达而已,一进大门就听到广播,所以立刻过来,我连我哥哥都还没看到。医师,究竟我哥哥状况怎么样了?他严重吗?」 白袍医师道:「你的父母还没到吗?通常都是等所有家属都到齐了,主治医师再统一解释病情……这样才不会出现资讯上的落差,不过......没关係,我先稍微跟你解说一下目前的病情发展。」他顿了一顿,又再说道:「你哥哥遭遇车祸,头部受到撞击,撞击的伤势不算非常严重,但也不是完全没事......你哥哥有一些脑出血的状况,不过范围没有很大,推测出血量应是不多......」 白袍医师一边说话,一边比划了一下身后电脑的萤幕影像,续说道:「这种程度的出血,不一定需要开刀,也有机会自行吸收,不过就算不开刀,住院密切观察是必要的,因为头部外伤与脑出血这种患者,短期变化都是很大的,有些人前一刻还清醒着说话,下一刻立即陷入昏迷,甚至猝死都有可能。更何况你哥哥还不是清醒状态,他一送进来就是没有意识的。总之你哥哥一定是要住进病房观察,至于要住普通病房还是加护病房,我们急诊这边会再会诊神经外科医师,由他们根据专业判断,还有,林先生究竟需不需要开刀,也是由神经外科医师确认。」 白袍医师把萤幕上的比手收回,看望林乘风的meimei,说道:「目前暂时是这样,你可以先去看看你哥哥,稍晚神经外科医师会来看诊林先生,有什进一步的意见,神外医师会再跟你们告知,届时若林先生的父母也抵达了,就会一起解释病情。」 林乘风的meimei问道:「那我哥哥的病床是在?」 白袍医师比了比我,说道:「病床在后方,就麻烦林先生的女......的这位朋友带你过去吧?」 我主动附和道:「我带你过去吧。」 林乘风的meimei嗯了一声,感觉有点彆扭的样子,但没有反对。 所以我便带着她离开急诊护理站,前往病床区。 结果林乘风的meimei,才随在我身旁走了几步,便发问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有点心虚,弱弱地回道:「我叫做......李敏轩。」 林乘风的meimei,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李敏轩?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我哥哥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他的朋友我也认识不少,怎么没听过你啊?」 对于这些问题,我默不作声,因为我不想说谎,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林乘风的meimei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哥哥发生车祸,你居然比我还早到达?难道医院是先通知你吗?」 我连忙否认道:「不是医院先通知我,而是我刚好在现场,我刚好在你哥哥发生车祸的地方,我骑车在他后方,目睹了车祸,所以我跟救护车人员一齐送你哥哥过来。」 因为我讲的这段话都是实话,所以可以很明快地回答。 林乘风的meimei,却又丢来了质疑:「你目睹他发生车祸?你该不会是肇事者吧?」 我听之一愣,还真是没想过会被这样怀疑。 听说好心救助的人,常常会被家属冤枉成肇事者,我现在总算亲身遭遇了! 我有点激动,回道:「不是我,是一辆保时捷!不过他擦撞到你哥哥以后就跑了!」 林乘风的meimei问道:「那你有记下它的车号吗?」 听此问题,我的底气又虚掉了,再度弱弱回道:「当时发生得太突然、太急迫,那辆保时捷又开得很快,我来不及。可能……可能之后还要麻烦警察去追捕那个肇事者。」 林乘风的meimei责备道:「至少也记得车牌的开头,几个英文、几个数字吧?难不成一个都没注意到。」 我回道:「我没有注意到,但我知道是银蓝色的保时捷。」 他的meimei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但我感觉得出气氛其实不太好,周围空气像是冻结了一样。 好在这种难受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们已经来到林乘风的病床;她meimei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林乘风,便着急地奔走过去, 「哥哥!哥哥!」她meimei焦急地呼唤着,音声哽咽,眼眶也通红了,还去握住林乘风的一手,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像是想要晃醒他一样。 我彷彿看到了八点档狗血芭乐剧的场景画面,在我面前真实上演。 此时我站于床尾,感觉自己好像是外人一样。 喔,不是感觉而已,我真的是个外人啊!林乘风的一家人都不认识我啊! 我连帮他签署检查同意书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我脑海里胡乱上眼的小剧场未歇之际,时光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上多久,林乘风的meimei手机响起,交谈了几句。 听那内容,似乎是林乘风父母已抵达医院的样子,林乘风的meimei于是匆促促地离开病床,也没跟我打声招呼,就往急诊出口方向而去。 我远远地跟在后方,像是个无聊的跟踪者。我保持着好一大段距离,以免让他meimei觉得我的存在很突兀,毕竟林乘风的父母也是林乘风meimei的父母,但是......是我的谁呢? 反正急诊的大门我知道在哪里,所以没有跟丢或找不到的问题。 接下来是一些混乱的过场,大概就像八点档演的那样,林乘风的父母出现,先与林乘风meimei在急诊入口处激动讲话一番,再一起前往林乘风的病床旁哭泣一番,又再前往护理站找医护人员焦急地询问一番。 白袍医师有讲了一些安抚的话,但是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毕竟他自己的医务也算忙碌,安抚病人情绪应该不是他的主要工作,而且他似乎希望能等所有家属都到齐后再一次解释。 对,「所有家属」此时还没到齐,听起来还有些三叔公、二阿姨之类的人要赶来。 喔,三叔公二阿姨是我自己乱讲的,我其实不知道是哪个家属要来,只是大约知道眼前的家属还不是全部,因为不会有人特地跑来跟我介绍林乘风的亲属有谁。 基本上,打从林乘风真正的家人出现以后,我李敏轩就成了边缘人。 后来,除了急诊原本那位白袍医师以外,还出现了一位应该是神经外科的医师,就是方才急诊医师提到的「会诊」医师。 神轻外科医师经过一些检视与评估后,现场要求林乘风的所有家属集合在他面前,他要统一解释病情,因此现场的集合人员有林乘风的父母及meimei及后来冒出来的叔婶姑姨舅之类的......然后......其实不包括我。 因为没有人叫我过去听,包括林乘风的meimei在内,基本上没有人把我当一回事。 我依旧站着远远的关心,而且还特意靠在一个公告栏的旁边,假装在看公告栏的东西,其实是在侧耳聆听 我大致听得出来,神经外科医师认为现阶段不用开刀。 就在我以边缘人的角色,在急诊室飘来盪去,默默地关心林乘风许久以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请问,你是林乘风先生的家人吗?」 听到这一句客气的招呼语,我内心莫名欢喜,居然有人主动来理会我?而且还把我当作是林乘风的家人。 我带着善意的微笑而转头,看到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不是医院的护士服或是医师白袍那种「制服」,而是警察制服! 警察?一男一女两名警察,正站在我的面前。方才跟我说话的人就是那位女警。 女警自我介绍道:「我们是负责处理车祸案件的警员,我是刘警员,旁边这位学长是卢警员。我们已经看过车祸现场,现在前来医院,调查林乘风先生发生车祸时的经过,由于林乘风先生陷入昏迷当中,而肇事者又下落不明,所以我们只能先记录目击者的说法。」 「喔……喔……」 我除了一直点头,好像也不知道要干麻,毕竟与警察讲话还是颇有压力的。 此时男警员也说话了:「听说你是林先生车祸的目击者,是吗?」 我点了点头。 男警问道:「请问贵姓?」 我答道:「我姓李,我叫李敏轩。」 男警续问:「好的,李小姐,那请问您是林乘风先生的亲属吗?」 我略有迟疑地回答道:「我应该......算是他的朋友。」 男警又问:「那请问你目前有必须留在医院现场的必要吗?」 我愣愣问道:「喔喔?什么意思啊?」 女警解释着:「一般我们的车祸记录是要在警察局里完成,不过车祸如果有受伤者的话,也可视情况,在医院里做记录,所以看看李小姐你现在方不方便离开,跟我们去警局一趟?」顿了一秒,又补充解释道:「如果你是伤患的重要亲属,当然我们就不能勉强你现在离开医院。」 我忙否认道:「喔喔,我不重要啦!」 话到此处,我摇了摇手,先是自嘲似地傻笑道:「我不是林先生的什么亲人。」再是放低声量碎碎唸道:「我连签署检查同意书都没资格……」 男女警同时问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没有啦!我说我现在就跟你们去警察局一趟好了。反正医院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所以,我就跟着两个警察走了,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护送着我走出大门时,我忽然有种自己好像是被警察逮捕了的错觉。 不过还好,他们刚刚言语之中,是把我当成目击者而不是肇事者,我想他们不是真的要逮捕我。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踏进警察局。 警察局做笔录的过程其实颇平乏枯燥,就是一板一眼的条例式询问而已,主要着重在车祸发生当时的状况,还有肇事者的车辆特徵等实境还原。 虽然我并没记下保时捷的车号,但很意外地,警方的电脑里已经有车祸当时的影像,听说是调阅到事发当时的巷口监视器了。 我因此觉得台湾警察的办案效率还不错。 喔对了,我忘了说,这个故事发生于2001年的冬天,当时行车纪录器还没那么普遍,所以追查车祸真相仍需倚重路口的监视器,还有目击者。 目击者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些路人,以及对向的那台货车驾驶。 那台差一点压到林乘风的货车,警方好像已经先找过司机,也做好笔录了,所以配合上我的目击者证词,警方没有怀疑,确实没有把我当作是肇事嫌疑人,而且应该也有採信我的证词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结束了笔录。当我离开警察局时,我又匆匆地赶回医院去。 当天的学校课程,基本上我是全旷课了。还好我之前是优良学生,偶尔罕见地翘个一天课,应该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太多。 在我回到医院之时,林乘风已经不见踪影。他原本病床的那个位置,已经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老阿伯。 我在急诊前后左右乱晃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林乘风的踪影,也没有看到形似他家属的人,我感觉林乘风已经不在急诊了。 我没有头绪,只有回到急诊一区的护理站,找到方才那个白袍医师。我硬着头皮站到他面前,开口问道:「请问......方才那个林乘风先生,车祸受伤那个,到哪里去了呢?」 白袍医师停下手上在忙的事,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很快就意识到我是在问什么,随即回答道:「喔,车祸的林乘风?林先生已经上去病房了,神经外科加护病房,家属也都跟过去了......嗯,他们没跟你说啊?」 白袍医师口中的「他们」,应该是指林乘风真正的家属。 我尷尬回道:「喔,没有啦!我刚刚去警察局做车祸调查协助,才刚回来这里,所以还没有遇到家属。」 我真不好意思说我是边缘人。 白袍医师说道:「嗯嗯,是喔?你是车祸目击者,警察需要找你去问一问,是很正常的事。」 白袍医师感觉也没很想关切警察找我的事,直接把手比指往电梯方向,说道:「林先生在神经外科加护病房,才刚送去而已,五楼f栋,你去那边就可以看到他们,家属都会在病房外。」 我简短谢道:「好。谢谢你,医生。」即快步离开。 还好白袍医师没有帮我当成局外人,愿意回答我关于林乘风的事情,毕竟他是眼看着我把林乘风送入急诊求治的,应该相信我与林乘风是认识的。 虽然我与林乘风其实不太认识。 我循着指示,找到了神经外科加护病房的所在,发现病房区域被以两片宽大厚重的铁门隔开,不是随时可以进去的。 原来加护病房只有病患本人可以住在里头,其馀家属必须在外头的「休息室」等候,直到开放探病的时间才能进去。 我在加护病房的铁门外,有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影,那是林乘风的meimei、父母及其他家属。他们正凑在一起讨论事情,应该是讨论日后探病轮班的问题。 所谓「眼熟」,也只是在急诊室的几眼之缘而已,我在其中最认得的还是林乘风的meimei,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位meimei的名子叫做什么,她并没有跟我介绍自己。 我远远观望几时,林乘风的meimei却刚好往我的方向瞥来一眼,我心虚地赶忙躲到柱子后面,不想让她看到。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不过她也没有过来找我说话就是了。 不来找我说话也许是比较好,要不然她开口第一句话可能是:「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你!」 我躲在柱子后面许久,再探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看到林乘风的家属了,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移动到「家属休息室」去。 我前进到加护病房的铁门前面,记下了旁边告示牌上所标註的「探病时间」,我想着自己之后也许可以过来看望。 我记下了探病时间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无事可做,因为我目前没办法进入铁门里,而我也不敢跑进「家属休息室」里。 我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又乱晃了一阵子,终于悻悻然离开,虽然那时候还没到学校的放学时间,照理说我还可以赶回去上到最后两堂课,但是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混乱,实在也没心思去学校了,所以我索性回到家里,坐在电脑桌前发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魂不守舍的生活,脑海中一直回想起车祸的那一天,夜晚也总是做着恶梦,心神始终不寧。 我虽然还有去学校上课,但我知道自己的心思都不在课堂上,课馀之际,我有时还会跑到林乘风的乐音社团练室外头,去偷听他的社团伙伴,是否有在讨论林乘风的病情。 不过,没有什么帮助,林乘风的社团伙伴,虽然都知道林乘风出了车祸,而且人还躺在医院,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资讯,感觉他们知道的病情并没有比我还多。 在这几天当中,我有几次忍不住翘了课,跑去医院探望林乘风。说是「探望」,其实也不是真的探望,因为我并没有进入加护病房,而只是在病房「探病时间」开放的时候,茫茫然地站于外头。 我不敢走进去,是因为加护病房的「探病时间」,只限病患亲友进入,而且一次也只能放入两名亲友。 我还没有这个胆子,去冒充林乘风的家属。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去加护病房是干嘛的?只是呆呆地站在外头,看着铁门打开,然后又看着铁门关上。 但是这种没意义的举动,我还是重复进行了好几次。 即使我每次前往探病,都刻意与真正的病患家属保持距离,不过终究还是引起了注意。 会注意到我的人,当然也是一开始就见过我的人。 林乘风的meimei。 「喂!李敏轩,你是叫做李敏轩吗?」 某次探病时间,我又站在铁门外发楞,却遇上了一个出声叫唤着我的人。 我侧头一看,十分讶异,这不是林乘风的meimei吗?她居然会来找我说话? 她是不是来赶我走的?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meimei对于我的敌意,所以我十分紧张,有些结巴地赶忙解释着:「那个......那个,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刚好在这里。我刚好有空所以......想说林乘风不知道怎么了,想说过来看看......」 林乘风的meimei一派自然说道:「没关係的,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要谢谢你。」 我愣愣回道:「谢谢我?」我还以为她是想要赶我走。 林乘风的meimei说道:「我们有听警察说了……当初我哥哥车祸的状况,撞倒我哥哥的车辆确实是保时捷,车主也已经找到,警察也有提到,当初有一名女性冒着危险把我哥哥推拉到一旁,以避免被对向的货车撞到。」 听至此处,我心里想:车祸都发生了那么多天,警察当然已经跟受伤的家属联络过了吧?所以林乘风的meimei总算愿意相信我了。 只听林乘风的meimei继续说道:「我有特别向警察先生问清楚,这位救人者的身份,警察先生说是我哥哥的同校学妹,叫做李敏轩,应该就是你没错吧? 我点点头道:「呃,是我......我是你哥哥的同校学妹。」 林乘风的meimei展露出和善的眼神,说道:「谢谢你了!谢谢你救助了我哥哥!那天真不好意思,在急诊的那时候……我一开始可能讲话不太礼貌,因为那时心急于我哥哥的状况,所以说话有些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乘风meimei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虽然不太适应,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我努力展现出微笑道:「没关係的,我不介意!我只是也很担心你哥哥的病情,你哥哥被转到了加护病房……通常会转到加护病房的人,应该是很严重的患者吧?」 林乘风的meimei答道:「神经外科的医生说,我哥哥脑部虽然有出血,但出血的范围一开始并没有很多,后续追踪也没有扩大的跡象,而且血块似乎还有在自行吸收,逐渐缩减的样子,再加上我哥哥的生命徵象,心跳呼吸那些……都很稳定,脑压什么的也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因此暂时没有开刀的需要。」 我听到这里,感觉略松了一口气,问道:「暂时没有开刀必要,应该就是不紧急吧?那医生有没有说,你哥哥是否能够完全恢復呢?」 林乘风的meimei神情略转严肃道:「医生说我哥哥很有机会恢復,但他也无法给我保证……不确定能恢復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尤其我哥哥车祸至今,始终没有清醒过来,这是比较令人担心的地方……所以继续住院观察是必要的,只是医生也说我哥哥已经不是危重症患者,应该可以转出加护病房,而改住普通病房了。」 言及于此,林乘风的meimei眉目一扬,神情不再严肃,反是有些喜色道:「我哥哥转入普通病房以后,你要来探病就方便多了!不用赶在特定的时间,也不必躲躲藏藏。」 我愣了一下,尷尬问道:「你都知道我都有来探病......而且躲躲藏藏?」说此话时,我内心且想:「还好你没有说我是偷偷摸摸。」 林乘风的meimei回道:「我看过你两三次了……在轮到我探病我哥哥的时候;而且,每次我一接近门口,你就赶忙闪走了。」 我囁嚅说道:「我……我怕你觉得我很奇怪。我又不是家属……」 林乘风的meimei说道:「一开始不了解时,是觉得你很奇怪,不过现在我了解了……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吧?」 「呃?女朋友……」 我一时傻住了。 林乘风的meimei眼神曖昧起来,说道:「我没猜错吧?你是我哥哥偷偷交往的女朋友吧?虽然我爸妈每次问我哥哥,他都说他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可能是怕我爸妈管太多…….我哥哥的样貌挺帅,又是玩音乐的,怎么可能没要好的女孩子?」 我莫名脸红起来,低低声说道:「你哥哥确实长得好看……我想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我不知道自己这当时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否认「林乘风女朋友」这个身份? 林乘风的meimei因此又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想,说道:「所以嘛,你也是喜欢我哥哥的女孩子啊!我就知道……一般人哪会冒上生命危险去救人阿?除非是自己心爱的人。然后我猜想你们暗地里交往一段时间了,所以相约好要一起骑车上学,你也因此而目睹他发生车祸……」 林乘风的meimei话到此处,忽地流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说道:「如果不是有你在,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地爱我哥,我哥哥可能已经被货车压死了!我真的十分感谢你!」言及于此,林乘风的meimei居然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臂。 我有点怀疑她可能是偶像剧或日韩剧看得太多,对于「死去活来」的爱情特别有想像力,以致于美化了我与他哥哥之间的故事。 不过好险,至少她对于我是展现善意的,因为在大多数的狗血剧里,男主角的meimei都是对于女主角有敌意。 对于林乘风meimei的误会,我不知如何解释,或者我可能潜意识里也不想解释,所以没再多着墨于我与林乘风的关係,而是说道:「你太客气了......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你没有把我当作外人,我已经很开心了,那我……我可以与你交个朋友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阿?我竟然讲出「你没有把我当作外人,我已经很开心了」这句话? 我是把林乘风的meimei当成自己小姑了吗? 我的内心生出一种羞耻的感觉。 林乘风的meimei唇角扬起了笑容,说道:「当然可以!我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接着摆出了一个拜会的手势,说道:「你好,我叫做林璇芸。」 我亦回敬了一个同样的手势,说道:「你好,我叫做李敏轩。」 就这样,莫名奇妙地,我与林乘风的meimei结成了朋友。 在我还未真正认识林乘风之前,我反而是先认识了他的meimei。 而且,我还莫名奇妙地变成了林乘风的女朋友?